邯郸金质“关中侯印”小考
文/李忠义
1976年12月30日，煤炭部第十工程处在河北省邯郸市南郊的三堤村北约200米处，即“赵邯郸故城一王城区”东侧人防工程施工工地，由民工挖土时发现金质“关中侯印”一枚。邯郸市文物保管所闻讯后前往调查，经过多方交涉，在第十工程处等单位的大力配合下，把金印收回，使之完璧归赵。
一
金印重125.2克，龟钮，昂首爬行状，两眼平视，口微张。龟身前俯，背平而略长，背部刻直线纹和曲尺纹与周缘排列的圆圈纹组成龟背图案，纹饰刻划细致清晰，充满质朴之感。印面为正方形，边长2.45厘米，厚1厘米，通高2.3厘米，篆刻阴文“关中侯印”四字，两行竖排，布局均匀，严谨规整。印文为刻凿而成，笔画平直方折，字型端庄方正，刀法道劲老练，浑厚凝重，犀利明快，篆书笔意淡然，隶书韵味甚浓，为成熟的汉摹印篆字体。其典型常用字的“印”字末笔笔画平直，这种印字流行于东汉中晚期、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一枚罕见的王侯官印，是研究汉晋时期官职制度及文字变化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据文献记载，关中指陕西秦岭北麓渭河冲积平原，又称“关中盆地”，其北部为陕北黄土高原，向南则是陕南山地、秦巴山脉。而邯郸出土了这枚“关中侯印”，令人产生疑问：关中侯应是统领关中的诸侯，这枚关中侯金印怎么会在河北邯郸出土？据考证，这里所谓的“关中侯”只是借用关中地名封号而已，与“东自函关、西至陇关，二关之间，谓之关中”的实际封地并无任何联系。“关中侯印”是用以封赏获得军功的汉族诸侯的金印，它的设置是曹操限制和打击各诸侯王势力的重要措施之一。当时用这种毫无实权的虚衔安抚诸侯王，仅代表荣誉而已，这种制度一直沿用到晋朝以后才废除。
在历史上，与邯郸、邺城有关的历史人物中又有谁被封过关中侯呢，翻阅史书发现恰好有一位关中侯在邯郸地区生活过，他就是与东汉时期赵国第四任赵靖王刘宏之后刘放(？一公元250年)一起，在曹魏政权中典掌机要至30年、朝廷中枢人物、屡次被封侯进爵、位至光禄大夫的孙资。根据《三国志·刘放传》记载，孙资，字彦龙，生年不详，卒于魏明帝嘉平三年公元251年)，太原中都（今山西平遥县)人。孙资幼丧双亲，由兄长抚养成人。他聪颖过人，在太学读书时就博览群书，深受王允赏识。汉末丧乱，他曾避居河东。建安时期，他受曹操征辟，先后做过县令、丞相府军事参谋。曹丕废汉建魏，他与刘放同署秘书郎，文帝曹丕继位(公元220年)，刘放、孙资转任秘书左右丞。几个月后，刘放转任秘书令。黄初元年(220年)，曹丕称帝，改秘书省为中书省，以孙资为中书令、刘放为中书监，各自加封给事中；刘放赐爵关内侯，孙资为关中侯，共同执掌朝政。魏明帝曹睿继位之后，孙、刘二人权势益重，备受宠幸。由此，他与刘放一起，左右朝政。齐王曹芳登位，次年改元正始（公元240)，封孙资为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正始六年（公元245），改任卫将军，仍领中书令职。正始九年公元248)，以列侯退职归家，居留京师，地位显赫，影响很大。嘉平元年（公元249），司马懿杀曹爽，独掌政权，对孙资很倚重，请其官复原职。次年（公元250）复退位，加拜骠骑将军。嘉平三年（公元251）卒，谥号贞侯。
孙资具有政治家的头脑和辅左君主的谋略，他能正确估计形势，提出应对策略，在魏国建立后，他从三国分割不可卒变的形势出发，多次劝告曹睿不要轻易用兵，注重发展生产，恢复国力，使魏国的经济得到恢复。
邺城遗址位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部邺镇一带。距邯郸市40公里。从东汉末年起，历经两晋十六国、南北朝时期，先后有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等6个王朝在这里建都，达126年，是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活动中心。1979年12月列入临漳县文物保护单位。1982年7月23日河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河北省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1月5日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曹魏时建北邺城，东西长7里，南北长5里，外城有7个门，内城有4个门。曹操还以城墙为基础，建筑了着名的三台，即金凤台、铜雀台、冰并台。东魏建南邺城，东西长6里，南北长8里18步。增修了许多奢华建筑，如太极殿、昭阳殿、仙都苑等。邺城作为魏晋、南北朝的六朝古都，在我国城市建筑史上占有辉煌地位，堪称中国城市建筑的典范。全城强调中轴安排，王李电宫、街道整齐对称，结构严谨，分区明显，这种布局方式承前启后，影响深远。刘特别是它对后来的长安、洛阳、北京城的兴建乃至日本的宫廷建筑，都有着重要的借鉴和参考价值。
从历史上看，赵都邯郸在东汉末年业己衰落，成为袁绍的地盘；官波之战后纳入曹操的势力范围；之后相继为三国魏、西晋、前秦等政权属地。查遍邯郸地方史卫将军料，也没有此印的相关记载。这枚金质关中侯印”，到底曾经属于哪位关中侯，如今已经很难考证了。根据其龟钮及刻文特征，通过与同时期的历史对比，结合国内出土的同类金印，参照孙氏家族孙其资的有关信息，专家推测这枚关中侯印极有可能就是当时颁赐给孙资的，孙资死后，金印作为随葬品埋在墓中。
邯郸金质“关中侯印”出自今地表下2米处扰土层，其下为黄土层。扰土层内有含近代的红烧土、砖块、瓦片等，这些似乎与金印出土无直接关系，但与之有关的应该是周围的那些古墓。根据以往的考古调查得知，在“赵都邯郸故城”西北部为战国时期王陵墓葬区，西部为战汉时期贵族墓葬区，西南及南部为汉代贵族墓葬区。该印出土地点应属赵都邯郸两汉时期的贵族墓葬区域内，如今地面尚存封土高大的古墓十余座，其中包括省级文保单位“北张庄墓群”、“马头古墓”和市级文保单位“张庄桥墓群”、“车骑关墓群”，无封土的古墓更是不计其数，非常稠密。金印出土地点向东约一公里处，便是张庄桥墓群8号墓和9号墓，经考古发掘，两基均为东汉晚期砖拱多室基。往东北约二公里处有数座无封土晋代墓葬，有的做过清理。该印应是早年被挖毁的魏晋时期墓葬就地散失的随葬品之一。
二
“侯”是我国古代封爵之一。据《礼记》记载：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按照西汉时期的官职制度，侯就有自己的食邑，即几百户侯到万户侯。关中侯为官爵名，东汉未年建安二十年(215)始置关中侯，此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己任丞相，掌握朝中大权，设置了关内侯、关中侯。据《三国志·魏书·武帝纪》记载：“建安二十年(215年)冬十月，始记名号爵侯至五大夫与旧列侯、关内侯凡五等，以赏军功。”裴松之注引《魏书》曰：“置名号侯爵十八级，关中侯十七级，皆金印紫绶，又置关内侯爵十六级，铜印龟钮墨绶…皆不食租，与旧列关内侯凡六等。臣松之以为今虚封盖自此始。”从印的质地、形制等方面看，与史书记载相符。
玺印，专家推测我国玺印起源约三四千年前的商代后期，至今尚无定论。根据遗物和历史记载，至少在春秋时期已经出现，战国时代已普遍使用，盛行于秦汉，大都以金、铜、玉等铸凿而成。印体有大小、方圆、一二三层之分，顶端作小鼻纽者最多，布局疏朗，错落有致，是一种融书法、雕刻及冶铸于一体的工艺美术。印章的起源同商品社会的出现、社会需要交流关系密切，是因实用的需要而产生的。早期的印章仅仅作为一种代表个人或某一级权力机关的凭证信物，秦以前，无论官印还是私印，都称玺，秦始皇统一
六国后，在材质上，规定皇帝专用玉质，称“玺”，官吏及一般人称“印”。印有官印和私印，作为官府书信往来和私人交往的凭证。一般为铜质，秦代的官私印开始采用“田”字格和“日”字格布局，字与字之间有界格，文字趋于规整，但不失自然美，因此形成一种独特的字体，有“谬篆”、“摹印”之称，作为典范，被列为“秦八体”之一。
到了汉代，玺、印艺术达到了我国印章史上的巅峰时期，文字更加规整，有界格，为无数印人所倾心和效法。而这一时期的官印印钮也各不相同，统治者为确保国家稳定而惯用的怀柔政策，承认少数民族的地方政权，赐予他们首领封号和相应的印章，印钮多以羊、骆驼、蛇等，而颁给汉族官员的印章最常见的钮制就是龟钮。龟钮始于战国，盛行于两汉，因龟在古代称玄武，是四灵之一，在中国人眼里，龟亦是长寿动物，隐藏着天地的秘密，又是一种吉祥灵物，因此在官印中多刻制龟钮，认为龟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和吉祥。
魏晋时期玺印的印文和布局在继承汉代传统的同时，在风格方面还出现了一些新的变革。印章除了用作权力的代表，也用于书画题款，成为中国特有的艺术品之一，但其铸造已普遍不如汉印精美，很多官印的布局摆脱了拘束的意味，私印中出现了悬针篆白文及朱文。到了南北朝阶段，玺印的使用范围扩大为证明当权者权益的法物，作为统治人民的工具，为当权者掌握，皆有统一印制，官印的尺寸开始增大，大多凿制，文字和布局都极为草率，已与汉代印风完全脱钩，在艺术方面也日益滑坡。
(作者单位：邯郸市文物保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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