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尚 书 求 雨（六）
梁献春
万历皇帝坐在轿里未动，低头朝怀里一看：双手紧紧抱着的那张行雨令牌竟然不见了。
这下，万历皇帝真是从心底里彻底地服了九龙圣母。
万历皇帝更衣之后进了养老宫院。向皇太后请罢安，便在一旁的龙礅上坐了下去。
皇太后侧着脸问道：“皇儿，这次圣井岗之行，皇儿可受苦了！”
万历皇帝赶忙垂手回答：“多谢母后挂怀！为了京畿子民，儿皇受点儿苦头是应该的。”
接着，万历皇帝便把这次南下的经过，详详细细地给母后叙说了一遍。随即，双手捧定那张纸页，把它交到了皇太后手中。并把自己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满斗的炮药全都成了稀糊糊，这页纸在炮药的最下边，粮斗里面还有二指深的渍水，可这张纸页竟连一点儿湿痕也没有。”
皇太后看完了这页纸，又把前次的那页拿出来，一并放到茶几上。
皇太后和万历皇帝，一起低头对它们进行了仔仔细细地辨析。两张的字迹万全是出自同一人手笔。
皇太后看罢，对万历皇帝说道：“这明显地是九龙圣母为了照顾皇儿的帝王面子、而给皇儿一个台阶下。”
万历皇帝赞同地点了点头：“母后所言极是，儿皇也是深有同感啊！”
皇太后接着说道：“九龙圣母和皇儿的母后脾气极为投缘，虽未见面，但心地一样。她是玉皇大帝御封的九龙圣母，母后是大明的皇太后，母后想和她结拜为异姓姐妹。同时，回赠铸金牌一块，作为俺俩结拜的见面礼。”
“这——”万历皇帝虽然感到有点儿突然，但仔细地一想，也并非不可。便同意地点了点头。
早朝堂上，万历皇帝一扫往日的愁态，接受罢山呼万岁之后，龙颜大悦地说：“久旱的京畿得到了甘霖，数日被旱魔欺凌的京都百姓全部得到了解救。这是一喜，还有二喜——”
两旁的文武百官一听，全都跪倒在地，齐声说道：“全托万岁爷的洪福！请万岁爷明示，那第二喜呢？”
“母后决定和九龙圣母结拜为异姓姐妹！”万历皇帝高声地说道。
全殿又是一片欢呼声。
待大家的欢呼声稍一停息，万历皇帝又说道：“这次京畿旱象的解除，全靠了高爱卿。是他的实际行动感动了九龙圣母娘娘，才有甘霖的普降。因此，朕传谕：高爱卿升为六部尚书之首！”
“多谢吾皇万岁！”高尚书跪谢罢，刚要出言推辞。被万历皇帝伸手制止住了。
万历皇帝接着书写圣旨，一边书写、一边说道：“拨白银三千两，扩修圣井庙宇，为母后专塑金身，置神位于圣母身侧；并依照母后的意思，回赠铸金牌一块；再赠‘甘霖慰望’九龙匾，着专人送往圣井岗！”
在一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中，万历皇帝离开了龙椅，向殿外走去。
万历皇帝御笔手书的“甘霖慰望”，随即制成了九龙匾，连同所铸金牌，送到了圣井岗。直到清末，这块匾还在殿上挂着。至于回赠的那块铸金牌，因为时间久远，早已不知下落，仅在民间口耳相传。
暂且放下万历皇帝不表，回头单说阴险狡诈的杜子斌。
杜子斌眼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计策一次次地落空；一次又一次的暗算，非但没有达到置高空于死地的目的，反倒使高空的官位提到自己之上，心中越想越气。在回府的途中，他坐在大轿里又在想着新的陷害方法。
回到府中，杜子斌把几个官居要职、和自己关系特好的官员招来，商讨出了一个更加罪恶的阴谋：他们把万历皇帝拨出的三千两修庙白银瓜分了二千多。余下的不足一千两，给了广平府府尹。
广平府府尹遵照杜子斌的暗示，又截留了很大一部分，只把很少的一部分白银交给了邯郸地方官。邯郸地方官又贪污了一多半，剩下的很少的一点点儿，在九龙圣母神像东边，为皇太后塑了一尊小像。
后来，当地人的祈雨逐渐形成了一个有组织、有方式的、固定的大型活动。皇太后的那尊小像，就成了九龙圣母（又称“老奶奶”）的替身，被祈雨的人们抬着四处游动。因而，人们便称她为：“代行奶奶”、“催功奶奶”。
邯郸地方官员遵照广平府府尹的指示，用克扣的白银在南高峝村东一里来地的地方，建盖了一座“高尚书府第”。别人建盖府第，都是先盖正屋、堂房，最后才盖门楼。而高尚书府第，却只在大路旁盖了一个气势极为辉煌的门楼，里边却连一个小小的鸡窝也没有。
这实是兵部尚书杜子斌为了实现蓄谋已久的陷害高尚书的一大阴谋。
这日早朝，他越出朝班，手举笏板说道：“启奏万岁，高大人自职位晋高以后，不思报效朝廷，利用万岁爷拨去修建庙宇的白银，在家乡大建自己的府第。只用极小的一点儿银子，在九龙圣母神位前为皇太后塑了一尊小像。在当地影响极坏。现有当地地方官员送上来的呈报，敬送万岁爷龙目一观。”
值日太监走下丹墀，从杜子斌手里接过后，又走上丹墀。将呈报展放在龙书案上。
万历皇帝张目一看：两张呈报，两幅画像。一张是豪华辉煌的“高尚书府第”门楼，一张是陪伴在高大的九龙圣母旁边的小小的皇太后。
万历皇帝顿时龙颜大变，怒气冲冲地说道：“将高空一家绑缚午门，抄没家产，午时三刻问斩。”
高尚书压根儿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众大臣待要保本，万历皇帝不耐烦地一瞪眼：“保本者一律同罪！”
杜子斌又趁机讨了个监斩官，并设法骗取了万历皇帝的一句“灭门九族”的口谕。
杜子斌心里清楚，自己谋划的一切都是暂时的，一旦万历皇帝明白过来，自己的心血又要白费。他不敢去调御林军，只把自己府中的打手们召集到一起，要他们昼夜兼程、换马不换人，急速赶到广平府，要广平府府尹责令邯郸地方官吏，以同谋等罪名，诛灭南高峝全村，将那个村子里的村民全都杀死，不留一个活口。
中高峝、北高峝村两村的高姓也在灭族中受到了株连。三个村子的高姓人氏，再无一生存者。
当年因躲避战乱而逃难的高氏三兄弟落脚的三处地方，经过二千二百余年，高氏到此绝迹。
原南高峝村也夷为平地。原来的北高峝、中高峝、南高峝三个村落，便只有北高峝和中高峝两处了。
后来，为了称呼上的方便，中高峝村就更名为南高峝村。
二十世纪初期，人们深挖土地时，在原南高峝村的旧址上，还不时地挖掘出煤渣窑、炕洞等物，从一些可辨的遗物上，证实了这些传闻并非虚言。这些都是后话。
回头再说杜子斌。
杜子斌到刑场监斩。未到午时，三通追魂大炮便已响起。午时刚进，高尚书夫妻便已双赴黄泉。
朝罢回到寝宫，万历皇帝终于清醒了过来，但为时已晚。但他心中尚存一丝侥幸：御林军未曾调动，高尚书家乡村民可得以保全。
“启奏万岁，遵照万岁爷谕旨，下臣已将犯官高空灭门九族。现特来复旨！”早朝堂上，杜子斌出班奏道。
“什么？！”万历皇帝骤然一惊，说道：“朕的御林军未曾有一人调出。谁那么大胆，敢去抄门灭族？！”
“万岁——”杜子斌振振有词地说道，“万岁爷的御林军是保护万岁爷的，下臣哪能随意调用？下臣只派下臣的府中几个护卫，带着万岁爷的谕旨，配合当地地方的衙役，便已将犯官高空灭门九族！”
“你——”万历皇帝直气得怒火升腾，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丞相贾永等文武官员一齐跪奏：“恳请万岁严惩杜大人！”
万历皇帝虽对杜子斌的做法不满，但不愿意一下子失去两个尚书。权衡一阵后，便拟宣出一道旨意：“杜子斌独断专行，罚俸三个月。高尚书之死，实属冤屈。以二品大臣规制，在原籍择地敕建陵墓安葬！”
事情真巧，风水先生看来看去，陵墓选定在刚建好的高尚书府第南边，那座门楼正好做了陵墓的牌楼。
笔者幼年时曾听老辈人讲过，他们孩童时代，那里确有一座高尚书坟墓。在高尚书的坟墓前边，还存有石羊、石马等物，他们曾不止一次地爬到上边去玩耍过。至今，那块地名仍沿袭叫“高尚书坟”地。
本文稿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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