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天下脊的东源与西流
贺 疆
“天下第一脊”，是清代地理学家顾祖禹对太行山的定性，足见其历史地位。但事实上太行山并不算太高，3000多米的五台山北台已是太行山高度的极限。那么，为何有这“天下第一脊”之说呢？想来，不仅是其山势绵延如龙脊，更是华夏文明之峰巅。这不能不溯本求源以证其说。
何为源流？
辞海解释是事物的起源和发展。范而化之，源流可以指福祸，《抱朴子》曰：“祸福之源流。”可以是因果，《荀子》曰：“故禹十年水，汤七年旱，而天下无菜色者……是无它故焉，知本末源流之谓也。”可以指文化，《投从叔补阙》诗曰：“其来虽愧源流浅，所得须怜《雅》《颂》同。”
在国人眼里，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是天之大道，须敬畏不为过。纵观九州，黄河滚滚西来，大江滔滔东去，唯有太行文化，一山脉多河流，地貌与人文融合的别具一格，追溯起来，东源西流，也是世不二出的存在。
以纯地理气候角度看，如果将中国地貌简单地分为高原中国和低地中国两部分的话，这两部分的界线刚好在大兴安岭、太行山、巫山、雪峰山沿线——中国地形二三阶梯的分界线，而太行山就位于这条“脊梁”的中心位置。作为一个系列山脉的空间组合，绵延800里的太行山以断崖般的姿态，将中国地形的第二、第三层级截然分开，勾勒出中国的地形单元和地貌轮廓，宛若一道天然屏障和分界线，太行山以东为“华北平原”，以西为“黄土高原”。
由于地壳运动，太行山持续的强烈抬升，西边不断的削山移土，东边不断的填海造陆，高原和平原之间的巨大落差，漳河、滹沱河、沙河、唐河、拒马河、永定河等众多河流水系横切太行山主脉，流入华北平原。这些河流形成的冲积扇，与古黄河的沉淀一道，让华北平原沃野千里，不仅滋养了万物生灵，汇聚了人，也聚集了经济，成为文明诞生和发展之地，哺育出富饶的山川之地，滋养出丰厚的人文气韵，沉淀出厚重的文化底蕴。
这些横切山脉的河流，也切割出许多水口，与山脉的天然隘口一起，成为太行山重要的通道，这就是衍生出了太行山周围地区极具特色的地形方言“径”。太行有八径，是自古交通要塞，也是经济命脉。这种人与自然之间的封闭和开放的互动，延续流变出文明的桃花源，在这里川流不息，遥远而又触手可及。而根植于太行山水而形成自身独特的文化特质，在历史的演变发展中形成了独特的太行文化谱系。
换一种说法，如果把太行山比作一个大舞台，那么几千年来，华夏文明传承的血脉生生不息，历朝历代兴衰更替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这个民族的神经。因此，作为一个文化和文明，太行的意义，不仅仅局限于太行山本身，太行山只是一个地理空间概念，而太行的山、太行的水，太行的人、太行的历史、太行的故事、太行的文明，共同构成了“太行”这个词汇。
如果太行山脉和太行水系定位成西流的话，那么东源在哪里？
东源，一个是黄河从西天滚滚东流，还有一个就是祖师西来意。黄河在邢台流经时间可谓久矣，而分离不过900个春秋。黄河带来的不止水源，还有文明。而民风教化却与西来意不无关系，这是精神与灵魂的源头与流传，也是文明的东源。
如何西来意？《五灯会元》有80多条记载，可见没有既定之规。一直以来，是参悟者经常参悟，但个中深意是无法言传，只可体悟、意会。
《五灯会元》卷八，问：“如何是西来意？” 华光院范禅师曰：“道。”
是啊，太行山，在邢台，就是典型的儒释道的交流融汇之地。活动在尧山一代的上古尧帝，是中国历史上仁德之君的典范，尧舜禅让成就儒家的至高境地；老子在太行山闭关六载，修成《道德经》，西出函谷关，有紫气东来，成华夏文明的哲学之源；后赵时期，佛图澄来到襄，辅助石勒，建立赵国，弘扬佛法，推行道化，门徒高僧辈出，这是释家之巅峰。祖师西来意，私以为，是一切有为法的流布和弘扬，这是心源，是言语道断明心见性，善根善花善果的轮回，生生不息的繁衍。
东源与西流，在邢台太行段凝聚而成的太行山脉大S形，一阴一阳，循环往复，轮回不止，生生不息。
《五灯会元》卷十五，问：“如何是西来意？”云门文偃禅师曰：“山河大地。”
“山河”源自哪里？
太行与黄河，一山一河，命名了今天的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四个省份——而在历史上，这片被称为“中原”的土地，就是中国最早的“山河”。
成语有大行其道。指在某范围内广为流传，盛行一时。“太”，大也。按经史考，如大极、大初、大素、大室等。太，又作泰，如泰卦、泰春之类。太行之名，盖其山脉之广大，文化之丰沛，山之巍峨，水之汤汤，人文之流布，文明之大行其道，绵延数千载。
太行，原来是礼乐大行、文明大兴的写照和祝福。
注：本文写于2023年元旦，发表于23年6月15日牛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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