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剑
周亮
二、武当剑
剑的种类很多，春秋时代主要用于刺杀，前面说了专诸刺王僚、荆轲刺秦王，严格来说，这两个是脱胎于剑的匕（首）。一个藏在鱼腹中，一个卷在地图里。
按照现在划分，当属“暗器”之列。至于聂政和豫让，都是挥舞正常的剑。这四大刺客，两人成功，两人失败。
聂政和豫让是面对重围，其中，聂政最牛，大白天直接持剑闯入韩国丞相侠累的府中，当众刺杀，一击得手。
至于豫让，似乎纯粹为了站队，表明立场，他象征性的用剑劈赵襄子的衣服，以回报知伯的礼遇之恩，然后自杀。
专诸和荆轲是搞偷袭，而作为当时著名的剑客，荆轲竟然没有得手，表现得很糟糕。
燕太子丹为确保成功，先期寻找天下最锋利的匕首，从徐夫人处用一百金买到，并让工匠用毒药进行淬染，然后在人身试验，只要割出一点儿血，那人就会立刻死去——这也是有史记载，最早的暗器淬毒之法。
所以后世陶渊明《咏荆轲》诗作感叹：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四大刺客虽名标青史，但当时剑术最高超的竟然是一位女子——越女，越国的女子，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这才是隐士应该有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她原是“赵处女”，来自赵国的没结婚的年轻女子，避难到绍兴，住南林，被推举见越王勾践。路上遇一只白猿挑衅，拿竹枝惊走了它。
与越王会面，仅三言两语，让勾践欣喜若狂，称“当世莫胜越女之剑”。遂请越女担纲三军总教头。
勾践复国，虽得范蠡、文种辅助，但外倚西施祸乱，内靠越女教练，实实在在是两个年青女子成就。
唐传奇中，女剑客的风采也胜男儿，像盗盒的红线、护主的聂隐娘。其中，描写聂隐娘学剑：
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明，至大石穴之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极多，松萝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壁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蹶失。
该尼姑是个超级杀手，已经先期培养了两名女弟子，隐匿山中，与猿为伴，日夜苦练。
“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吹毛，令专逐二女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飞，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
后来，带聂隐娘到大都市——指其人者，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首，刃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首入囊，返主人舍。
那时，还不讲套路，纯是击刺，练习简单，确是剑术精髓。前些年，南老讲解《周易参同契》时，也谈到类似的练剑方法：
我大概只有十几岁，还在杭州念书的时候，听说杭州城隍山上有一位老道士，是剑仙啊！就想办法去看他。
听说他还是清朝的皇室出身，过去城隍庙是很大一个道家的丛林，他是方丈，见他可不容易了，我跑了八趟，影子都看不见。
后来总算找到一位佛教法师，他跟这个老道有点交情，才算见到了，那可不容易喔！
我看他出来那个风度，所谓白袜云鞋，走出来大袖那么一挥，那个样子我看到都醉了。这就是神仙啦！那真好看，气象万千呀！
然后一坐，很客气，“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呀?”我赶快跪下了，我说:“求道呀，师父。” “不可以叫师父，哎， 请起，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他马上把我扶起来。
然后我问他这个剑术，他说：“这个我不懂，这个不懂。”他一口否认，告诉我：“哎，你也不要来求什么，我也没有道，也不懂剑术。”
我又跪下来：“师父，你总要传我个秘诀嘛！”我赖着不肯走，然后他旁边那个道童，来催了他好几次，是真的有事假的有事，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走的，在门外跪三天三夜我也要跪。
他后来给我逼得没有办法，说：“你把你的剑法练给我看看。”他叫那个道童把剑拿来，然后我就老实不客气，把平生所学的本事都使出来了。
他看了只笑，这一些都是花拳绣腿，他不好意思讲跑江湖卖膏药还可以。他说：“不要搞这些啦！时代用不着了，你剑术再高，一颗子弹就完了。”
他又说练剑不容易，要人站好，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拿剑，是真的剑，是钢铁打造的很有分量。你要手腕用力，手腕的力气到了剑尖上。
他说晚上在房间里点一炷香，一剑下去，香劈成两半，两头都有火花，这是第一步；第二步，黄豆抓一把在手里，丢一颗，凭空一劈就对开；然后再劈绿豆，绿豆比黄豆还小，你都劈得开时再来，我再教你。
这一下我也不想再跪了，也不想再来了，没有这个时间，永远练不成。
现下中国人迷于探玄，不理解“大道至简”，总想掏点奇奇怪怪的行径，所以不是剑法失传，是中国人失传了——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被西化，被现代化，哪里还有以前中国人的风骨？
汉代一统后，面临匈奴的攻掠。针对草原、沙漠的轻骑，战车彻底退出战场，铸铁技术的进步，以及器械的易发挥，使得士兵手持威风凛凛的长刀，成为标配。
宝剑退居二线，得到政府青睐，招商采购，由是佩剑之风盛行。刘邦建汉后，“自天子以至百官，无不佩剑”。
汉后“惟朝带剑。晋世始代之以木，贵者犹用玉首，贱者亦用蚌、金银、玳瑁为雕饰”。追求外表装饰花样，显示沿袭前朝之俗与等级区别之用，已与防御无关。
剑被视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唐代徐坚等纂《初学记•武部•剑》云：古者天子二十而冠，带剑；诸侯三十而冠，带剑；大夫四十而冠，带剑；隶人不得冠，庶人有事得带剑，无事不得带剑。
早在西周末春秋初，就有佩剑之风。魏承相好武曾下令文武百官均佩宝剑。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简公六年，令使初带剑。”
隋唐时，佩剑与伦理道德、等级观念结合。《隋书•礼仪志》所载的舆服制度中，按官品的高低制定出不同的佩剑规定。剑被视为权力和贵贱之分的代表物。
“一品，玉器剑，佩山玄玉。二品，金装剑，佩水苍玉。三品及开国子男，五等散品名号侯，虽四、五品，并银装剑，佩水苍玉。侍中以下，通直郎以上，陪位则象剑。”
“带真剑者，入宗庙及升殿，若在仗内，皆解剑。”
“一品及散郡公，开国公侯伯，皆双佩。二品、三品及开国子男、五等散品号侯，皆只佩，缓亦如之”。
而且不同规格的剑，在一定的领域里，又由不同级别的人佩带：
“身长五其茎长，重九锊，谓之上制，上士服之；身长四其茎长，重七锊，谓之中制，中士服之；身长三其茎长，重五锊，谓之下制，下士服之。”
打上了尊卑贵贱的等级烙印。
剑穗，就是剑柄上系的丝绦彩穗。有长穗、短穗之分，专业词叫“剑袍”，因为垂下来像一件衣服罩在剑身，有蓝、紫、黑、白、黄、红、金色之别。
颜色乃是古制级别的记号，不是任人随便配用的，必须与配饰者的资格、身份相适应。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
唐代诗人岑参诗作，描述晨星寥落，圩日将出之时，文武百官锦袍玉带，腰悬佩剑，会聚在大明宫前，朝拜君王的景象。
由于受到朝廷的重视，剑在后世发展脱离刺杀之用，被广泛应用于人文、生活。文人佩剑，表现为一种人格品质：“良剑耿介”，显示自己志行的高洁、威仪和力量。
而家中挂剑，更成了一种象征，起镇宅降魔的效果。甚至传说，好剑感受到危险来临，会发出鸣叫，并自动脱鞘，有示警的作用。
2010年我住在北京平西府花园的别墅里，谈笑有良友，往来多高朋。于是在商场的工艺货架上，化二百多块钱，买了一把仿古的装饰剑，挂在去二楼的楼梯口。
有朋友问我什么意思？剑一般不是挂在书房，或者卧式吗？
我笑着说：目的是，拦阻人上楼，打扰我清净。剑的谐音是——见。把剑挂在这里，是‘当’，剑挡，就是以剑挡之，不见的意思。
武当山，原名太和山。明成祖朱棣篡权成功，定都北京，以北方神自居，在太和山建皇家寺庙，奉玄武（龟蛇），以当之。太和山从此称为武当山。史称“北建故宫，南修武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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