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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堂山下的“兰陵王”

时间:2023-05-30 17:37:25  来源: 响堂山旅游  作者: 白晓东  浏览: 分享:

  午后的响堂山下,马蹄击起的尘埃,一团一团的,仿佛空中腾起了雾气。在撼动天地的战鼓声中,顶盔戴甲的将士,奋力厮杀着……在这些冲锋陷阵的人群中,有一个催马提枪的人显得孤卓而特别——别人的脸,在阳光下一半黄,一半灰黑,他却是不一样——戴着一副深暗的面具。面具狰狞如鬼,恐怖如兽,不仅抵挡了光线的试探,也拦截了人心的臆测。他是那样特殊,使人一眼便知,定是这场上的主角。没错,这个蒙面的人,所扮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兰陵王——高长恭。

 

坐着看台上的我却有疑惑:为什么兰陵王要戴面具?只是为了突出他的主角设置?还是这本就是历史的真实?带着这些疑问,我翻阅历史,发现在表演的背后,竟隐藏着许多的故事——关于北齐,关于兰陵王,更关于面具……

 

 

响堂山下的“兰陵王”

 

 

兰陵,位于如今的山东临沂,北齐时此地设兰陵郡。

 

兰陵,单是字面,就美得让人心旌摇曳……兰,“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兰花自古就是品行高洁的代表。陵,本意是大的土山,但如果其上兰草繁茂、兰花芳香,那就别有一番情致。我总觉得名与地、名与人,自有一种冥冥中的前缘——彼此的契合,貌似偶然,其实必然。

 

兰陵就是这样,这块土地孕育的似乎只可以是美。兰陵的酒是美的,只有郁金香能配得上它的情色。兰陵的王也是美的,只有被称作中国四大美男之首,才对得起他旷世的才貌。

 

这个本名高肃,字长恭的人,真有那么美吗?《北齐书》称其:“貌柔心壮,音容兼美。”“兰陵王长恭性胆勇,而貌若妇人。”“北齐兰陵王体身白皙而美风姿”。“貌柔”“若妇人”“白晳”“风姿”,只这几个词便大致可以勾勒出兰陵王的貌相。这是一种不同于帅气,不同于阳刚的美——大胆,妖娆,散发雌雄同体的迷幻,《霸王别姬》里的张国荣,似乎在眼前若隐若现。

 

 

响堂山下的“兰陵王”

 

这种美放到男人身上,到底是福?是祸?是天赐?还是灾难?美,其实也是一种力量,但不可以过分、过度、越界。让我们看看同属四大美男之一的潘安有着怎样的遭遇。刘义庆在《世说新语·容止》里写道:“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联手共萦之。”刘孝标在《语林》中说:“安仁(潘安)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掷果盈车”。无疑这是一种场面极其震撼的骚扰,虽然有着喜剧色彩,但更多的却是身处其间的人的无奈。相比潘安这样的文弱书生,文武双全、却貌若妇人的高长恭面临的,则是一种更严峻的困扰。因为他面对的不是女人,而是敌人。

 

在战场上,高长恭选择戴上了一副凶神恶煞般的面具。他为何要戴面具?为何要收敛起自己的美?面具之下他到底有着怎样的心理?

 

我曾天真地,也是一厢情愿地想:难道让对面的敌人因自己的美而轻敌不好吗?你不必在乎自己的这张脸,而让万马奔腾中他们“在乎”,又有什么不好?

 

然而,高长恭在乎,且很在乎,他见不得别人嘲讽的目光和窃窃的私语,一丝一毫都见不得。他宁愿对面那些人用最恶毒的话咒恨他,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他,也不愿一开始就被他们轻视,甚至蔑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的美,用一副面具完整地掩盖起来。这和历史上“雄姿英发”的周瑜,“容貌不凡”的孙策,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出场可以说大相径庭。原因或许只是因为他觉得,他的美,有些过分了……毕竟战场崇尚的是另一种美,比如力量,比如彪悍,甚至凶残,而翩翩风度、容颜姿美,终究不是战场所需,相反,通常却是排斥、拒绝的对象。

 

在铁一样硬冷的现实面前,我猜想兰陵王的内心一定有着深微的矛盾与自卑。他为何会这样?看了家世,我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响堂山下的“兰陵王”

 

 

 

 

 

 

 

 

 

清光绪二十年,磁州(今河北磁县)知州裴敏中,在磁县城南5公里的刘庄村东挖出一座墓碑——“齐故假黄钺太师太尉公兰陵忠武王碑”。碑文上记载了墓主的身份:“王讳肃,字长恭,勃海蓨人(古地名,在今河北景县南),高祖神武皇帝之孙,世宗文襄皇帝之第三子也。”

 

这座墓碑指明了高长恭的身世:他的祖父是北齐王朝的奠基者——北齐神武帝高欢(追谥),他的父亲是北齐文襄皇帝高澄(追谥),而他排行第三。真的这么简单吗?《北齐史》的记载却并非这样明确。历史在这里腾起了一层层障眼的迷雾,挡住了一些刻意隐藏的事实。

 

让我们来一步步推导,看问题到底在哪?

 

北魏权臣,也即后被追谥神武帝的高欢,在事业辉煌的同时,家里人丁也极为兴旺,共生有15个儿子和7个女儿。长子高澄,十五岁即入朝辅政。武定七年,即公元549年,高澄年29岁,已是北魏大将军兼相国,封齐王。武定七年八月,高澄由颍川前线凯旋,欲谋夺北魏政权,这在高氏家族来说,是一件重若千钧、蓄谋已久的大事!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高澄只因叱骂了家里的一个名叫兰京的家丁,结果兰京手刃高澄。至于这兰京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计划,史书未载,至今成谜。

 

这一年,高长恭八岁。

 

高澄前后有过六个儿子,高长恭是其第三子,也有说第四子。然而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五个儿子,史书都明确记载着其母何人,到了高长恭这里,却只字未提。一向以严谨为职业基本操守的史官不可能漏记,那么他是不能提?不敢提?不愿提?

 

凡名正,方言顺。关于高长恭的出身,历史上有“庶出说”,“王妓说”,甚至还有“乱伦说”……因为有着这么一段可能见不得人,甚至见不得光的历史,对于高长恭来说,他童年、少年该经历怎样的一段幽暗?没有光,无尽的嘲讽、讥笑,如山一般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心怀倔强的少年,无法摆脱现实的残酷,他做不到无视一切,只能任由强烈的自卑杂草般丛生。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称:响堂山石窟实为高欢陵寝。高欢正是高长恭的祖父。那么,作为心怀委屈的后人,高长恭在漫长的童年、少年岁月里,一定来过响堂山,甚至可以更大胆地臆测,来过不止一次,而是多次。因为只有在这里,在佛祖面前、祖辈灵前,他才能真正地抬起头来,无数次地祈祷、叩请,希望能得到祖辈荫庇,希望能给予自己一次挺胸抬头的机会……

 

这机会,距离高长恭还有15年。

 

 

 

响堂山下的“兰陵王”

 

 

 

 

 

 

 

 

1992年9月的一天,日本京都奈良大学乐团来到河北磁县北朝墓群中的一座古墓前。他们戴上面具,随着奏起的古乐,跳起一种奇怪的舞蹈,以此来祭拜这座墓的主人——兰陵王高长恭。

 

为什么日本京都奈良大学的乐团要千里迢迢祭拜呢?这要从高长恭人生履历中最辉煌的一次战役说起……

 

南北朝时期,也就是公元420年到公元589年,是一个征战不休,人命微贱的年代。到北朝末期,北魏被北齐和北周一分为二。于是,北方主要战争就聚焦在北齐和北周之间。其间,北齐乾明元年,高长恭被封为兰陵郡王,又名兰陵王。

 

公元564年冬天,北齐重镇洛阳被北周十万大军重重围困,守城军队如果突围出击,在靠实力夺得话语权的北周面前,无异于自寻死路。如果退守,则面临着军粮殆尽,冻饿而死。更严重的后果是,一旦洛阳陷落,将直接威胁到北齐政权的存续。在这进进不得,守守不得的命悬一线之时。北齐皇帝高湛万分焦急,急诏全国的军队前去解洛阳之围。

 

一声令下,各处兵马星夜兼程,奔赴洛阳……

 

很明显,按照《孙子兵法》推演,北周用的正是“围城打援”的计策,目的是歼灭北齐的有生力量,然后攻破洛阳城。无论从战略方面,还是从兵力方面,让北齐再无与之抗衡的实力,进而一举将其吞并。

 

当北齐的将士奋力拼杀,突破到北周军队的最后一道防线时,两军都已接近崩溃边缘。此时,命运的天平,似乎有些向北周军队方面倾斜,洛阳城里的北齐守军已近绝望。

 

在这危急的关头,高长恭率领五百敢死队,一把钢刀似的从外围直插北周的千军万马。高长恭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格外令人瞩目,也格外令人胆寒,因为除了他手中的长枪,他的脸上还有一副狰狞的面具!北周的军队在错愕中、恐惧中,再无力阻拦这支闪电一样穿行的敢死队。

 

这副凶神恶煞的面具,遮掩着高长恭的美貌,更遮掩着他的倔强,同时给予了他放下所有顾虑的力量。所有的光与热,爱与恨,怒与争,都熔铸在阳光下闪着刺眼光亮的枪尖上,所向披靡!

 

他的面具是比他的长枪更锋利的武器。

 

当高长恭率领五百壮士于万人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到洛阳城下时,城内的守军竟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尤其是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人戴着一副面具,不禁怀疑:这到底是自己的援军解围,还是北周的假扮奸计?守城的士卒一时拿不准这道城门到底该不该开,敢不敢开!因为,此时的这道门已不再是洛阳的门户,而是升格为了北齐的门户,重若万钧!

 

冲到城门下的高长恭,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马不停蹄地直接驰进洛阳城,而是被一种巨大的疑惑、深沉的焦虑挡在了城门之外,而身后的追兵已近在眼前……

 

大概人总有急中生智的一刻吧!高长恭突然醒悟到自己的面具!这副面具不仅能吓退北周敌人,同时,它也会迷惑守城将士!想到这里,高长恭将脸上的面具扯下,血色烟尘里,烈烈阳光下,露出了他的真容……刚才还死一样静默的城上守军,立时欢叫着,跳跃着,奔走相告:兰陵王来了!!

 

打开城门的守城将士和兰陵王的五百敢死队,如出笼猛虎一样向北周军队发起冲锋!面对重又戴上狰狞面具的兰陵王,北周军队彻底军心动摇,崩溃涣散。

 

这一场大战史称“邙山之战”。

 

史书这样记载北周军队惨败的样子:“丢营弃寨,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械,弥满川泽”。

 

邙山之战后,北齐将士们戴面具载歌载舞,以向兰陵王致以最高的敬意!由此诞生了赫赫有名的《兰陵王入阵曲》。曲子悲壮浑厚,气势不凡,表现了当时的壮烈场面和激越情绪。曲子诞生后,在民间广泛流传。隋朝时期,被正式列入宫廷舞曲。然而,到了中唐时期,唐玄宗却下诏禁演,缘由未知。到宋朝,入阵曲已经“殊非旧曲”了,失掉了最初的记忆。再往后,该曲在中国渐渐失传。

 

幸运的是,《兰陵王入阵曲》在唐朝玄宗禁演之前,竟被遣唐使引入到日本。日本人将其视为正统雅乐,格外珍视,其保留和传承有着一套十分严格的“袭名”与“秘传”制度,从而使其几近原貌的一直流传至今。机缘所致,终于,在1428年后,出现了本章开始的那一幕,抛开意识形态上的分歧与宿怨,就事论事,其实我们应该感谢这个并不总是表现为友好的邻居……

 

扯远了。

 

从高欢到高演,从高演到高湛,从高湛到高纬,十几年间,在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中,面具下的高长恭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雄心气概和血性风度,他用闪着光亮和血色的战绩为自己赢得了尊重与自信。彼时,这一副丑陋的面具对他其实已经意义不大,史无所载,但我想,它或许在“邙山之战”后,就被摘下了……但这一副面具摘下的同时,另一副面具却已早早地准备在高长恭的面前,只等他再一次蒙面披甲!

 

 

 

 

 

 

 

 

 

打大胜仗,有一个好处,就是会让皇帝一时兴高采烈。也有一个坏处,就是会让皇帝长久忧虑猜测。只是这时忧虑猜测的已不是对面的敌人,而是眼前的这个救国家于水火的将军——高长恭。这时,一个仅用于形容君臣之间关系的成语,便终于等到了上场的机会——“功高震主”!

 

面对能臣虎将,皇帝内心似乎永远充斥着一种矛盾:一方面希望他们为自己开疆拓土、南征北战,一方面又害怕他们尾大不掉,将自己取而代之。在这种矛盾心理作用下,无论皇帝,还是草民,都难免异化。某种程度上说,这不只是道德问题,更是人性问题。

 

对于高长恭来说,“邙山之战”即是他的人生巅峰,而他当时或许并不自知。果然巅峰过后,他迎来了人生的跌落,并且跌落的不是一般的陡坡,而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邙山一战后,还未正式登基的高纬,当得知按辈分该称兄长的高长恭亲入敌阵,救北齐于危难时,随意地问高长恭道:“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意思是:闯入敌阵过深,一旦失利,怕是悔之晚矣,要丢掉性命。面对高纬这样没有一点血性的话,高长恭随意地说了句:“家事亲切,不觉遂然。”意思是:这是为国,更是为家,不觉得害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高长恭身为北齐宗室,这样说其实没有什么问题,但高纬却不这样想。《北齐书》载:“帝嫌其称家事,遂忌之。”高纬冷冷看着高长恭,一语不发,转身而去……他在心里愤愤地说:“北齐是我家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高长恭被晾在原地,终于若有所悟……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那么,高纬和高长恭是什么样的关系?

 

高长恭的父亲高澄,是祖父高欢的长子。所以,高澄、高长恭这一支系,按理是铁定的嫡系。只不过,高澄意外而死,弟弟高洋将权力把持,最终称帝,建立北齐。于是,高澄这一支系,也便从嫡系,沦为旁系。而高洋驾崩后,原本皇位应由长子高殷继承,但遭遇政变,高欢第六子高演成功上位,嫡系一脉又传到了高演这里,但皇位的争夺仍未止歇……高演驾崩后,高欢第九子高湛又夺下皇位,而高湛就是高纬的父亲。所以,单就长幼顺序来说,高长恭在宗室里的地位,并不比高纬差多少,但具体到皇位传承,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公元568年,沉迷于酒色的高湛,年仅32岁,便呜呼哀哉。他的儿子高纬顺利登基。

 

登上帝国权力顶峰的高纬,心里那个打了四年的结,仍没有解开,而且在这四年间,高长恭被父亲高湛委以重任,长期担任北齐边疆州郡的地方长官,继续抵挡北周大军,连北周的柱国大将军、隋文帝杨坚的父亲杨忠,都是高长恭的手下败将。

 

高长恭成了北齐军民心中的守护神,尤其在军中,高长恭的声望很高,连北齐大军唱的军歌都是《兰陵王入阵曲》。

 

这灼灼的战绩和功勋,对于高纬来说,不啻是对自己皇权的巨大威胁与挑战,尤其是听到那首《兰陵王入阵曲》时,他会一遍遍地忆起“邙山之战”后那场句句锥心的对话!他觉得他识破了高长恭的“阴险”,破解那几句话中的玄机,他感到了危险在一点点靠近、靠近……而他必须祭出自己的杀器,以剪除帝国的后患。

 

在高长恭方面,当他得知高纬登基的消息时,也沉默了许久……“高纬的真会对自己下手吗?”高长恭不断地在心里自问着。理性告诉他,高纬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四年前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也许他真的“当真”了,以为自己有了篡权的野心!“高纬也不一定会不念亲情,不念旧功。”高长恭内心的另一个自己,忙不迭地拉拽着他,劝说着他……

 

终于,他又戴上了一副面具,不过这副面具不是戴在脸上,而是戴在心上。他想借着这副面具渡过这道难关。 

 

 

 

 

 

 

 

 

 

不久,人们发现曾经的那个待人宽厚、喜赏不罚、淡泊名利的高长恭变了,变得刻薄、吝啬,尤其变得对金钱贪得无厌,不知满足。

 

对于高长恭的变化,人们惊异错愕。时间稍长,人们似乎渐渐接受了一个不愿接受的事实,那就是高长恭真的变了,他没有被北周的铁骑精兵击败,却被权力金钱打垮……人们叹息着摇摇头,原来看到高长恭时,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熄灭……

 

功高震主、图谋不轨,高长恭根本没有这个野心,但他没办法自证清白,那么怎么办也就只能证明自己在某一方面的污浊。“高纬在乎的应是土地、臣民、权力,我假装贪一些,高纬不但不会气愤,反而心里会有一种稳定和踏实。”高长恭常常这样想着,仿佛看到自己又成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然而,有一个人却识破了高长恭面具下的心思。

 

这个人叫做尉相愿,是高长恭的下属。

 

尉相愿走近高长恭,平静地说:“如今,我不能不说出我的心里话!如果不说,我怕很快就有灾难降临到王爷的头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门的缝隙,照在高长恭的脸上,那一刻有些眩目。高长恭看不清背光中尉相愿的脸,而尉相愿却把高长恭的脸看得分明,他上前一步:“王爷,不要再演戏了,我知道是您是怕皇帝猜忌,才故意如此。”高长恭沉默着,点了点头。“但这样,不觉得有点欲盖弥彰?”

 

高长恭破口而出:“那怎么办?”“如果皇帝真的要对您下手的话,您现在的所作所为,恰是授人以柄。您想平安,怕只会换来速死!”

 

高长恭恍然大悟:高纬虽然心胸狭窄,却并不傻,甚至比一般人更要敏感、多疑!我连尉相愿都瞒不过,能瞒得过高纬?能瞒得过高纬殿下的那一帮谋士?想到这一层,一阵阵的寒意涌遍高长恭全身。

 

“王爷您对社稷有大功,但功高震主,如今只好彻底不问政事,一心只求归隐。”尉相愿说罢,高长恭沉默了一会,点头同意。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走进那一幕历史现场,轻轻地问两人一句:“你们觉得退隐山林就算终局结束?”这一问,想必会让高长恭和尉相愿两人心头一凛,继而更加忐忑不安,夙夜难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高长恭数次请求归隐致仕,但这些请求却如一块块石头,丢进太深太黑的深渊,没有一丝回响。

 

当高长恭戴着这一副面具,试图躲过这世间争斗时,命运之神同样戴着一副面具,早已准备好一份写有他名字的最后通牒。

 

兰陵王猜不透命运,命运却拿捏死了兰陵王。

 

那终究是一个乱世,而乱世里通行的原则标准往往是异化的。于是,无论王朝的命运,还是个人的命运,都变得诡异、莫测。

 

武平四年(573年)五月,北齐皇帝高纬派遣使者徐之范终于给高长恭送来了答复。

 

高长恭满怀欣喜地将徐之范迎进门来,等着徐之范宣读旨意,等着高纬给自己的一条生路……然而,徐之范并没有念一个字,而是亲自从带来的酒壶中给高长恭斟了满满的一杯酒,摇摇颤颤地端给高长恭……

 

高长恭脸上的笑凝成了冰,一块块掉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字一句地说:“我忠以事上,何辜于天,而遭鸩也!”徐之范一言不发。屋里所有人都被这残酷的沉默渐渐淹没……

 

得到消息的王妃郑氏急匆匆赶到,在高长恭身旁涕泣道:“为何不找天子面陈?!”高长恭苦笑一声:“天颜如何可见!”

 

说罢,将鸩酒一饮而尽。

 

最后一刻,高长恭会想些什么呢?他或许会想起童年、少年的孤寂,会想起冲锋陷阵前的忐忑,会想起面具下敌人的惊惶,会想起自己曾苦心营造的平静……如果还有时间,他一定还会想起响堂山,想起在佛前静静伫立着的那些时光……

 

四年后,即公元577年,北齐被北周灭亡。北齐王室成员几乎全被屠戮。

 

历史走到这里,很多人都会提出一个假设:如果镇守北齐边疆的兰陵王高长恭不死,结果会不会两样?《北史》道:“若使兰陵获全,未可量也,而终见诛翦,以至土崩,可为太息者矣。”

 

历史可以假设,然而,结果无法改变。

 

因为权力对人心、人性的异化永远无法改变。

 

兰陵王的生命幕布上涂抹着淋漓的悲剧色彩,但这种悲剧并非绝无仅有。翻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会发现封建帝王身处权力巅峰,他们最缺少的其实不是金钱、美色,权力……而是安全感。尤其是北齐的帝王,他们的皇权源头本就来自于篡夺,因而,他们很难相信忠诚,不会在意无辜,更不会顾惜鲜血……只要对他的权力构成威胁,哪怕是潜在的、“莫须有”的威胁,他们都会痛下杀手!而这些道理,高长恭或许至死也没能明白……

 

即便“邙山一战”后,他不说那句话;即便他表现出百倍、千倍的恭顺;即便皇帝不把他当作威胁,皇帝身边那些居心叵测的奸人呢?一旦成了皇帝的隐忧或者权臣的目标,高长恭再怎么低调,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悲乎,高长恭!悲乎,兰陵王!

 

幸是生于帝王之家,不幸也是生于帝王之家!荣在于建立功勋,祸也在于建立功勋!

 

响堂山下的“兰陵王”

 

 

 

 

 

 

 

 

 

 

 

一千四百多年后,我站定在响堂山石窟的大佛洞前,也就是传说中高欢的陵寝前,四野寂静,唯有风声。我望着那穹庐式的石门,上移几寸目光,又触及五六米高处透光的石窗,有白色、灰色的鸽子哗啦啦地飞进,又飞出,它们仿佛活了千年……

 

不知从哪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站的这尺盈之地,或许高长恭当年也曾在这里站立过吧!不觉心头一动……远处有咚咚、咚咚、咚咚的鼓声,一下一下的,仿佛《兰陵王入阵曲》的前奏……又仿佛是心跳,隔着千年,兰陵王的那颗心依然跳动着……

 

作者简介

白晓东,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武安市作协副主席,作品见于《河北文学》《邯郸文学》《赵都文化》《中原旅游》《河北法制报》《邯郸日报》《邯郸晚报》等刊物及部分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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