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成安抗日记实
王国义 张文喜
前言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震惊中外的芦沟桥事变，中国人民长达八年的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华民族陷入了沉重灾难的深渊。
由于南京国民党政府对日寇妥协退让,奉行不抵抗政策,平津地区很快失守。在芦沟桥打响抗日战争第一枪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被迫向南撤退。沿平汉线南下的日寇攻陷保定后又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土肥原贤二率部沿京汉铁路南下,尚林部队从衡水，南宫、永年,肥乡袭来,他们基本上未遇到抵抗。侵略者趾高气扬，如入无人之地。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冀南一个小县城成安,竟遭到一次沉重的打击,狼狈地丢下500多具尸体。尔后,日寇对成安人民进行了疯狂的大报复,犯下了罄竹难书的滔天罪行。
关于这一段史实,原成安县长李熙章逃到西安后曾写过一本《成安一日》的小册子,予从记述。但这本书已很难找到。解放后，有的单位和个人也有过几篇回忆,但均不够详实。现经多方调查了解,本着实事求是精神,把抗日战争初期发生在成安县的这一重大事件,客观地记述下来,以歌颂先辈的爱国功绩,抚慰烈士的英灵,激励当代人为振兴中华,实现四化而奋发努力,并使后代子孙永远不忘成安县这一光荣历史。
战斗前夕
“九一八”事变以后,特别是到“七七”事变前夕,日本帝国主义要灭亡中国的狼子野心已暴露无遗,抗日救亡,迫在眉睫。成安县虽地处偏僻,但在各方爱国力量的推动下,抗日救亡的准备工作却做得较为充分。
当时的县长李熙章是一个具有民族气节的爱国知识分子，为政清廉,享有威信。他在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影响和全县人民抗日热情的推动下,积极主张抗日。他把县政府的工作人员、警察和地方武装组织起来,站岗放哨,严密巡查,防止敌特侦察破坏。在回乡大学生共产党员张国良等同志的协助下。全县开展了抵制日货,国难当头停止娱乐等活动。全县18至35岁的男青壮年组成壮丁队。训练由驻各区保安团负责,各区壮丁队队长接受军训、各村壮丁队员也受到初步训练。全县建立了拥有8000多人的民间武装,配备着8000多支枪。李熙章偕同张国良多次到各区视察,并对抗日武装的物资供应,伤员救护,医疗设施等做了必要的安排。
为了加强对抗日工作的发动,共产党成安地下组织领导人乔瑞生、刘振华等在四乡发动民团抗日。从北京回乡的大学生共产党员张国良负责团结争取县里上层人物的抗战工作。他们帮助各村民团训练壮丁,组织志成小学、模范小学等学校的师生,到集市上游行示威、演出文艺节日、张贴抗日标语,开展多种形式的宣传活动,揭露日寇的滔天罪行,唤起民众投入抗日斗争。各学校还组织学生,学习劈刀刺枪,野战训练等军事科目,教唱抗日歌曲,提高学生爱国思想。爱国教师李藻(国民党员)每逢县城三、八大集就向赶集的群众演讲,讲没有国就没有家,讲述敌人的暴行,每说到激动人心处,便声泪俱下,使听者受到极大的感染。农村小学如河町小学、南豆公小学等,也经常进行抗日宣传活动。成安县教育界在宣传抗日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以保卫家乡为名,全县产生了许多民团。这些民团小的几十支枪,大的上百支枪,人员多少各异,地盘大小不等。这些民团的来源有三:一种是土匪,如霍村的吴三,吴四,邢村的许奠邦;一种是退役旧军官组织起来的,如大堤西李营长,辛寨赵保太,北漳的靳松庭等都拉起一支队伍;第三种是由会道门组织的,如大寨王天直(黄纱会),大堤西魏瑞云(红枪会)。那时,比较大的村庄几乎都有民团。形形色色的民团,构成一支不小的武装力量。在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的发动下,这些民团大都响应了抗日号召。
农历八月十五日,县政府在当铺召集全县各民团团长开会,研究如何抗日。李熙章县长主持会议,张国良作了抗日动员报告。会上成立了战地动员委员会,李熙章任会长,张国良任副会长。会议决定打日寇采取游击战(当时取名“遍地冒烟”),各路民团统称为“民军”,由县长统一领导。为了表示抗日决心,西南路的许奠邦鸣枪宣誓:谁不抗日谁没种!谁尿泥(怕死)!就叫谁吃子弹。一时间,抗日激情弥漫城乡。
成安人民的抗日斗争,受到了退守成安的各路军队的支持。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在芦沟桥与日寇浴血奋战,丰功播全国。于1937年农历八月退守冀南,开始在大名一带集结(此时已改编为第一集团军),总部驻在大名城。广大官兵目睹敌人的烧杀奸掠,义愤填膺,同仇敌忾,誓与侵略者血战到底,不共戴天。
当时,原属二十九军的刘汝明师,改编成六十八军,该军的一个团驻在成安县金山,桃圈一带,后来该团姚子寿营驻进县城。乐关北驻着某杂牌军的一个骑兵连,县城附近还驻有察哈尔巡警等。
姚子寿营进驻成安县城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河北省主席冯治安和第一集团军司令部退守大名县后,为了防止日军从邯郸、肥乡方面追击,他们在成安、广平一线布署了军队。成安县虽说各区有武装,村村有壮丁,各民团分片巡逻,但这些拿枪的农民没有打过仗,没有作战经验。因此,成安各界爱国人士,纷纷要求请正规军来城内驻守。县长李熙章向冯治安求援,共产党员张国良通过驻在金山村的六十八军某团副官的同学关系,要求他们来帮助守城。驻守大名的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对成安人民的请求表示同情,但认为成安这样一个小县城抵抗武器精良的日本侵略军,没有取胜的可能,所以对这一请求犹豫不决。经过李县长和张国良多次表示抗战决心,冯治安终于同意调刘汝明军的一个营的兵力驻防城内。
农历九月十四日,姚子寿营奉命开进城内,立即召开群众大会,表示抗敌决心,并宣布公买公卖。群众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在军事分工方面,驻城军队战士和民团首领杨朝卿(二科)在城墙上布哨、城门没岗,民军战士负责巡逻。一时间,县城内充满着一种悲壮气氛,全县上下初步形成一个团结战斗的集体,成安军民严阵以待。
正当全县抗日热情蓬勃发展的时候,国民党三十二军商震部队路经成安,他们在文庙(即孔夫子庙)前演有声电影,揭露日寇在我国东北的暴行,更激起各界人士对敌人的仇恨,增强了抗敌决心。
县衙门前的高杆子上,安了一个干电池电子管收音机,每天早晨、晚上都报告抗战前线的军事情况,广播里总是说我军节节胜利,而事实上是节节败退,弄得老百姓摸不清真实情况,加上当年夏秋季节下了40多天毛毛细雨,各地盗贼蜂起,许多人迷信,把战乱说成是“在劫难逃”,有钱人过黄河渡长江,没钱的躲到偏僻的村庄。
县城一些富有的人,对国家兴衰,民族存亡置之不顾,只关心自家的生命财产,他们千方百计想躲过这场战争灾难,成立了一个什么“卐字会”,说是国际红“十字会”的化身,却用的是法西斯的符号“卐”,自称是慈善机构,却对“大日本”表示欢迎。这个组织主要由一些地主和商人组成,张石先和贾老寿(寿卿)任正副会长,下设三个股,宋老雅(雅南,北鱼口人)为慈善股长,韩大肚子为交际股长,薛举直为会计股长。他们声称参加了该会日本人来了不杀。入会者交会费二元,发一个袖章,家门口钉一个“卐”字会牌子。他们不主张积极抗日,希望在抗日武装抵挡不住的时候,借慈善机构的名义,以投降换取活命。
姚子寿营进城帮助驻守的消息传出后,成安政府工作人员、农民、商人、教师,学生等各界爱国人士,自发成立了兵差委员会,又叫支应局,设在县商会,由北鱼口村的耿悟真(局长)和北渚村的王锡九(局长)、袁振旅(会计)总负责,马超群管催粮派饭。向百姓募捐了白面、食油、猪肉、羊肉、蔬菜等,解决驻城部队的生活问题。有的商户自动炸了油条送到营部。姚子寿营长对群众如此高涨的拥军参战情绪深受感动,表示要坚决守住成安,给日寇以沉重打击。
痛歼日寇
自姚子寿营进驻县城以后,成安人民的抗日热情更加高涨,各村壮丁昼夜不停地站岗放哨,县城城墙和东西南三个城门由正规军和民军配合把守、巡逻,又派警察局的警长李麦武带领40名警察驻在城北的曲村,委派北漳民团把守成安县境西大门,大堤西红枪会魏瑞云(绰号瞎子)和李营长的民团负责肥乡方向的联防,道东堡由共产党地下组织的群众作为肥成路中间的关卡加以防守。县境的西边和北边是防御重点,城东、城南各村的民团等待命令，一旦县城危急,就迅速支援。
为了侦察成安县的情况,农历九月十六日,日本飞机在成安县城上空盘旋侦察,随后又派特务来侦察。9月17日,从邯郸方向来了一个小商贩模样的中年人,他鬼鬼祟祟地在东关转来转去,后来又向在东门站岗的战士打听“你们是啥军头,多少人马?”。警惕性很高的战士和群众马上看出这个家伙不是好人,把他捆起来送到营部(设在贾老寿家)。李县长也闻讯赶来。经审问,这个人承认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营部当即决定斩首示众,一队战士把奸细押出东门,来到吕祖庙(也叫清风观)后的大坑边。群众听说抓住了日本探子(老百姓管奸细叫探子)蜂拥而来,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墙上也站满了人。行刑的战士举起大刀片干净利索地把特务的头砍掉。围观群众个个拍手称快。
成安军民先后四次抓获敌人的侦探,都一一就地正法。由于当时通讯落后,广播不讲实话,群众乃至县政府都对前线实情不甚了解。原来从保定南下的两路日军已到大门口。西路于农历九月十五日占领了邯郸,东路十六日占领肥乡城,距成安只有25华里。
形势越来越紧急,日寇的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成安。面对来势凶猛的敌人,许多人心里明白,小小成安阻止不住日本侵略军的南进。但是,能把成安这个自春秋时期就设了城邑的古城,拱手让给日寇吗?绝不能!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做了充分的发动,县长李熙章和守城部队,成安县广大群众具有爱国精神,誓与敌人拼个死活,保不住县城,也叫日寇知道成安人民不是好欺负的。
邯郸、肥乡、成安三个县城组成一个大三角形,敌人占领邯郸,肥乡后,如果不攻下成安,则踞守邯、肥之敌受到中国军队的威胁。成安县城位于邯大公路中间,是日寇攻占大名的必经之地,敌人攻占成安势在必行。
成安县城以东、以南都驻着军队,日寇要夺取成安,只有从北面和西面进攻。因此,我守城部队的防守重点是北面,城东北由东北军一个骑兵连设防,东、西,南城墙和城门由民团和民军把守。城东北邯大公路北侧的郑家窑和公路南边的梁老宗家的三层楼房,是两个制高点,窑上修筑了临时环形工事,骑兵连的一部在窑上配备了轻重机枪,形成交叉火力网。他们和守城部队彼此支援，互为呼应,控制了城北的大片开阔地带。离北城墙约50米的地方,有一条东起东关北,西到范耳庄,深约2米,宽约3米上宽下窄的路沟,老百姓称为牛槽沟。郑家窑上的火力,可对这条路沟进行严密的封锁。
硝烟味越来越浓烈。肥乡失陷，消息传来，人们心情紧张，一小部分人害怕了。县保安联队总团长赵楚源认为抵抗也终归无效,于9月18日只身逃之夭夭。保安团群龙无首,300多人土崩瓦解,各奔东西。这时,杨朝卿(又名杨二科)带领100多人的自卫团进驻成安县城。这天成安大集,,人们怀着既紧张又沉闷的矛盾心理,到集市上买东卖西。集市以城内东西大街和东关丁字街为中心,熙熙壤壤的人群,东来西往川流不息。上午11点左右,忽然从城北邯大公路方面传来枪声,人群骚动,从北向南跑起来。半个小时后,又平静下来。原来,日寇前几天从邯郸派来的几个汉奸密探被我军民查获正法后,驻邯日军摸不清成安的情况,只好又派了5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驾驶着军用摩托车沿邯大公路向东侦察。一路风平浪静,碰不到行人,也不敢到村里去打听,只好硬着头皮摸向成安。当摩托车开到成安县城附近时,这几个日本鬼子惊呆了。他们发现了在东关北巡逻的我军战士。我巡逻战士也发现了日本鬼子,立即开枪射击,并大喊:“日本鬼子来啦!老乡们快闪开!”北城墙上的战士和民团战士也鸣枪告急,一时枪声大作。驻守曲村的巡警也赶来向南射击,驻守东关北的骑兵连战士顺公路向西包抄过来。鬼子们一看大事不好，开动摩托车向西抱头鼠窜而逃。
虽然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但日寇进攻成安已迫在眉睫这个残酷的事实,已是确定无疑了。城里三关有些年老体弱的妇女儿童,开始向四乡转移。
1937年农历九月二十日凌晨,日寇第八师团尚林部队的一个大队(约相当我国军队的一个营),由肥乡县城向成安县城袭来。日军侵略者自认为芦沟桥事变以来,他们横扫华北,所向无敌,一个小小的三等县不会发生什么麻烦,攻占成安县城当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他们先派了几个骑兵开路,黎明前,日本骑兵走到道东堡村西北时,被巡逻的壮丁队发现,一声呐喊,有的拿粪钩,有的持棍棒,有的提着枪,很快朝敌人围上来。夜色很浓,鬼子弄不清遇到什么队伍,惊慌失措掉头就跑,有一个鬼子吓得从马上栽下来,被壮丁棍棒交加活活打死。一个胆大的壮丁把死鬼子的头割下来,道东堡派代表把鬼子头送到县城。李县长和姚营长接待了首战告捷的道东堡代表,赞扬他们的机智勇敢并奖励他们一些枪支弹药。道东堡截杀日本骑兵的胜利,鼓舞了成安军民的斗志。
在同一天,北渚村西头一位农民和儿子正在家里筑院墙,一抬头看见一个身穿黄呢军装,背着小马枪,骑着大洋马的兵向村边走来,他心里想“这不是日本兵吗?”这正是一个离群掉队又迷失方向的日本骑兵。这个鬼子嘴里乌啦乌啦地叫,用手指东划西,显然是在问路。这位农民为了争得时间,就打着手势要他走近些。日本骑兵看到只有一老一小,就大胆地下了马,向老汉走过来。这些情况村里人已经看清楚了,等到日本兵走近老汉家门时,四周几个群众一哄而上,日本兵想跑已来不及了,一个壮丁一粪钩把鬼子钩倒,吓得鬼子嗷嗷怪叫,有人大喊一声“打!”一阵棍棒结果了鬼子的性命。
再说从肥乡出发的日寇大队人马,走到肥乡县焦窑村里,抓了几个老百姓在前头为他们带路,交给这几个老百姓一些小白旗,说如果成安方面没有情况平安无事就在县城附近路旁明显的地方插上小白旗作为标志。这几个肥乡农民恨透了鬼子,他们明知道成安县城有军队把守,为了欺骗敌人,却把几面小白旗都插到大路两旁,表示“没有情况”。
侵略军走到肥乡任家堡时,抓了一个老百姓问“成安县城有没有北门?’这个农民说:“有北门”。并说:“从曲村往南三里地就是北门。鬼子打开军用地图一看,城北就是有个曲村,以为老百姓说的是真话。
这一天有大雾,天快亮了,但睁大眼睛连一丈以外的东西也看不清。前往的鬼子看见大路旁插着小白旗,心情平静下来,认为占领成安城不会有什么大麻烦。黎明前夕天色更暗,更加上浓雾弥漫,大地一片漆黑。日军的尖兵顺利地行进到东关北,企图占据有利位置,好配合主力部队攻占县城。他们不知道东关北驻有中国军队。当骑兵连的哨兵发现“有情况”时,就大声问“口令!”日本尖兵不能回答,哨兵开枪射击,日兵鬼子掉头就跑,向指挥官做了禀报。指挥官立即下令“大部队直奔曲村”,将临时指挥所设在曲村南的凤凰台。当日本兵来到曲村时,遭到县警察局李麦武警官带领的巡逻队的袭击,但因人员少,武器差,打了一阵向范耳庄方向撤退。日寇一看巡逻队转移了,以为是被他们吓跑了,命令部队向县城出发。
指挥官下达了攻城命令,大群鬼子扑向北城墙,地里的棉花杆做了鬼子兵的天然掩体,又有大雾,鬼子们打算一举攻占北门。当他们摸到城下时,被守城的军民发现。顿时,枪声大作,战斗打响了。激烈的枪声震醒了城里睡梦中的人们。他们焦急地等待着战斗消息。
日寇集中兵力从北面向城下攻来,我守城军民英勇作战,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有一部分鬼子终于冲到了北城墙根,但他们发现根本没有北门,知道受骗了。从城墙上扔下来的手榴弹一个个在敌群中开花,把这部分敌人全部消灭。
战斗打响已将近一小时,鬼子的子弹快打光了,可是送弹药的铁车还不见踪影,只好退到牛槽沟里,利用天然地形作掩体,等待弹药到达后再发动总攻击。枪声响一阵,停一阵,敌我双方处于对峙局面。
鬼子的弹药车为什么迟迟不来呢？原来，鬼子前锋在攻城，而后卫部队停在大堤西西边的成肥路上。一排排的小铁车。车内装满了弹药。天快亮的时候,大堤西红枪会和民团的人发现了鬼子弹药车队,李营长马上带领着几十个人朝鬼子的小车包围过来,人们一哄而围,开始夺敌人的弹药车。几个负责押车的鬼子打了几枪,怎奈经不住三面包抄的人群,头上有的挨了大刀,有的挨了大棒。民军战士拿刀劈车上的铁匣子,只听咣响,冒火星,劈不动。只好搬下来弄走。正在这时,留在道东堡村北的一班日军,发现了弹药车被我民军截击,就架起机枪向人群扫射。当即打死2人,打伤十几人。大堤西民军一见鬼子从西南方扑过来,呼隆一下,退回村中。
这次截车战斗虽然没成功,又付出了血的代价,但在整个战斗中起了很大作用。当他们包抄弹药车时,守车的鬼子向道西堡逃走。曲村指挥所的日本军官派人去催促弹药,由于留在道东堡村北担任警戒的一班日军向北扑向大堤西民军,所以从曲村来的鬼子只见弹药车停在那里,但找不到人。
驻在东关北的骑兵连封锁着邯大公路，在梁老宗的三层楼房上和郑家窑上配备了轻重机枪等武器,居高临下,可交叉射击。敌人刚攻城时,因天黑雾大,看不见敌人,他们没有投入战斗,等到鬼子进入牛槽沟,天亮了,大雾逐渐退去,他们才看见沟里有鬼子兵。于是,轻重机枪一齐开火,顺路沟由东向西直扫过去,给了鬼子大量杀伤。大部分敌人被打死,剩下的一部分鬼子四处逃窜。这时,守城的军队、自卫团、群众组织以及释放出来的犯人(在日寇开始攻城的时候,李熙章下令把关押的犯人全部释放,交予守城部队,让他们为抗击日寇出力立功,姚子寿营后把犯人分拔到各班组,每人发给一把大刀,两颗手榴弹并当众宣布,凡作战出力的,谁缴获了战利品除武器弹药交公外,其余全部归个人所有。这些犯人不仅得到了人道待遇,还有了立功受奖的机会,所以人人欢欣鼓舞,个个英勇作战)。有的从城墙上跳下来,有的从东门、西门涌出来，追捕溃散的敌人。从四面赶来的各村民团战士,有拿枪的,有持大刀长矛的,也加入了追捕逃敌的行列。整个成安城北,到处是愤围歼鬼子的人群。
北城墙守城军民和日寇接火之后,城里人民迅速动员起来,以各种方式支援火线,爱国商人发动各饮食业生火开灶,炸油条,烙大饼,打烧饼,做鸡蛋汤,居民们手提肩挑,达到火线。让勇士们吃饱吃好,喝好喝足。二十九军的战们都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县长李熙章来到前线了解战斗情况,看到战士们的子弹不足了,马上向驻大名的临时省政府请求支援。省政府接到电话后,马上送来两汽车子弹。可惜汽车开到沙河村时,两个胆小怕死的司机,听到县城的枪声,从逃难人群口中得知战斗正打得白热化，就停下来不走。要等城里来人取子弹。但城里的军民并不知道子弹车停在沙河,贻误了战机。
城关居民听说火线上子弹不足了,有枪户就献出子弹送到城墙上,形成军民团结战斗的动人场面。
城内有一门迫击炮,但姚子寿营的战士不会用,眼看着有好武器而不能杀敌。北街一个姓周的退役军人,原是北洋军炮兵,自告奋勇当了炮手,他的技术还真棒,轰轰的炮弹飞出炮身,连连在敌群中开花,炸得日寇哇哇乱叫,给了敌人重大杀伤。
城四周的各路民团,听到城里枪声大作,知道日本鬼子攻城开始了。城南的裴老干子、程墨林、吴向荣,城东的王天直,城西南的许奠邦、耿悟真,东三关的郝鸣林等率领上千的民团战士,从四面八方涌向县城,参加了围歼鬼子残兵败将的战斗。东关的李玉山、张连生在城后棉花地里捉住一个鬼子兵,鬼子吓得跪在地上叩头求饶。他们想抓个俘虏回去,但鬼子又不走,只好打死完事。大姑庙的冀洪新,一个人打死2个鬼子,北鱼口的韩树森等也打死几个鬼子。残余的鬼子东窜西跑,如丧家之犬,似漏网之鱼。
追捕零散鬼子的人成群结伙,越来越多,人们见鬼子就杀,见枪就拣。军队在城北大道口设了站口,负责收集群众缴获的枪支弹药。有的人交了,有的人不交偷偷背着溜走了。尤其是各路民团的头头,不愿意交出枪,纷纷回村。在县城帮助姚子寿营守城的杨朝卿民团也带着缴获的几十支枪回杨岗村了。军队从群众手中收回300多支枪,各村民团有的3支,有的5支,甚至10支8支或更多,估计这一仗击毙鬼子至少400人。
这一仗打出了成安军民的志气,打出了成安军民的威风。日寇把成安人民叫做“逆民”,把成安县叫做“难进县”,在他们侵华史上,不敢记载他们在成安县城遭到惨败的真实战况。自芦沟桥事变以来,南侵日军做梦也没料到在一个三等县成安,竟遭到如此惨败。他们把被打死的日本兵,分散记到其他县的名下。
由于领导军民杀敌有功,李熙章县长受到南京政府的嘉奖,后来又在西安著书《成安一日》记述了成安军民英勇抗击日寇的光辉业绩。
侵占邯郸的土肥原贤二听到日军在成安惨败的情况后暴跳如雷,命令在邯郸的炮兵配合步兵倾巢出动,1000余名鬼子拉着几十门大炮沿邯大公路潮水般直奔成安而来。为了鼓舞士气,宣布占领成安后任意烧杀掠奸7天。
当天夜晚,秋风习习寒气逼人,经过激战的成安县城变得安静下来,守城军队严阵以待,巡逻在城墙上防备敌人偷袭。城内各家百姓总感到忐忑不安。
突然,隆隆炮声似晴天霹雳响起,连珠似的炮弹落在西门周围,很快,西门城楼被炸塌。日寇在城南的陈家坟到城西的范耳庄一线布下大炮。炮口喷出条条火舌,丝丝作响的炮弹,呼啸着飞过来,炮弹的爆炸声震破家家户户的窗户纸。守城部队是步兵,尽管拼命还击,也无济于事。城墙的垛口一个个倒塌,西门两侧被炸开两三个大缺口。日寇步兵涌向西门。守城军队实在抵挡不住。鬼子冲到西门,不敢马上冲进城内,害怕遭到我军埋伏,爬在城墙根躲避。大炮也停止了轰击。姚子寿营从东门撤走,说是到城外包抄敌人后路。街上乱作一团,挤满手无寸铁的群众,县长李熙章躺在床上束手无策。突然承审马福安拉起李熙章就走,李熙章含泪说:“我不走,我要和成安共存亡”。马福安着急地说:“日本已经进城,快走吧,还顾得上什么成安”,连拉带拖随人群挤出了东门。县城陷落在敌人手中。
姚子寿营撤出城后,并未去包抄敌人,而是向东逃去。从城里逃出来的群众,找到驻在城东的军队,哭诉日寇在城内烧杀奸淫的滔天罪行,要求部队为百姓报仇,县长李熙章也向驻在大名的河北省政府报告了县城失守和百姓生灵涂炭的凄惨,也要求部队反攻，为死难百姓报仇。曾住成安的广大官兵,特别是新参军的本地战士无不义愤填膺。坚决要求收复成安,给日寇应得的惩罚。省长冯治安和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同意帮助成安人民共同反攻县城。起初准备调一个旅,配合成安民军1000多人,并配备骑兵,掩护攻城。但又考虑到我军大炮少,炮弹又不多,如果和敌人进行炮战,肯定要吃亏。最后决定从城东北挖地道进入城内。调工兵挖通地道,经过挑选的一个营作为敢死队,从地道潜入城内,猛攻敌人。该旅在县城西狙击敌人。
成安的各路民团在路固集结,民军司令部设在路固,选出张志和,许奠邦、王天直,白俊、史步堂、温鸿章等民团头头为民军领导人。他们到刘庄找到军队,宣誓反攻成安,为乡亲父老们报仇。农历九月二十八日傍晚,民军来到刘庄和部队会合,并做了战斗布置,民军担任警戒,分布在从东魏村村后经曲村、道西堡、道东堡至东关北一带。小堤西、西马堤以东是增援后方。
工兵从农历十月初三黄昏开始挖地道,十月初四拂晓以前地道挖通。身强力壮的敢死队员们白天隐蔽在城外百姓家里。夜幕降临后他们从地道钻进城里,个个手持大刀,只穿着裤衩背心,腰带上挂着手榴弹。奇怪的是没有发现日军警戒。当他们走出地道时,突然,枪声大作,遭到日军袭击。
原来,鬼子很狡猾,他们知道成安人民对他们的血腥屠杀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报仇雪恨,于是,假装毫无戒备,其实在临城墙的民房墙上挖了枪眼,使我军刚进城就受到打击。
进城的我军战士个个奋不顾身,英勇无比,他们和日寇展开了巷战,呐喊声,枪声响成一团。大刀闪寒光,鬼子头落地。鬼子支持不住了,一部分退到衙门东侧的楼上,一部分退到老当铺。
在邯郸的日军司令部得到我军反攻进城的消息后,立即从邯郸、永年、肥乡三地调军队支援成安。这些部队到成安城西后,与在城外担任狙击的我军展开遭遇战。由于敌军炮火强大,我军伤亡较大,战斗到下午3时左右,向东退去。下午5时,敢死队的队长仅率四五十名队员退到城外。城内还有40多名战士被敌人封锁在城东北角一座小楼上。敌人喊话,命令他们投降,他们痛骂敌人,坚持到弹尽粮绝,誓死不降。最后,鬼子在小楼四周堆满木柴,放火烧楼,我军战士在楼上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口号,全部壮烈牺牲。
战斗结束后,日寇逐家搜索。一个敢死队员在小东街被一个鬼子追赶,他迅速跑到刘德成家躲在屋后,随手抓起一个小水缸。鬼子端着枪冲进门,冷不防头上挨了一家伙,脑袋开了花。我战士迅速换上日寇全副服装,大摇大摆的出东门走了,真不愧智勇双全!
这次反攻进城,杀了100多个鬼子,但我军也壮烈牺牲了300多名战士后,向广平方向撤退。
日伪政权建立 人民继续斗争
1937年农历九月二十一日，日寇占领了成安城。40天后，他们去追击南去的中国军队，留下一座空城。
成安县经过一场大劫掠,大屠杀后,满目疮痍,一片凄凉。日军走后,城内空虚,无人管理,四乡贫鄙之徒,趁机来城内抢劫财物,发国难财。城内陷入极度混乱状态有近一月时间。县城内中小地主及一些商人,纷纷要求维持县城秩序。农历十二月成立治安维持会,推董庆章(李家町人,前清秀才,地方恶霸,号称董老庆)为会长,张茂修(东关人)为副会长。维持会筹集经费,派人打扫街道,民团维持治安
1938年正月,选张春熙(字永和,城内北街人,前清举人)为县长,池春庵为财政科长,以吴存礼,董庆章为治安维持会长。
1938年3月,八路军一二九师、东进纵队三八六旅和中央冀南三地委派的四支队来成安开辟敌后工作。4月份,任张西三同志为成安县长,成立成安县抗日民主政府,张春熙的政府解散。抗日政府成立后,相继成立各区政府,设立相应的行政机构,如民运科，财政科、文教科、粮秣科等。成立了“成安县战地动员委员会”,“妇女救国会”,“学生救国会”,“少先队”等抗日组织。积极动员组织群众,开展抗日宣传,进行抗日斗争。举办村长训练班,向群众宣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举办小学教师训练班,向教师灌输抗日思想。组织群众拆毁城墙,为有效地打击日寇,扫清障碍。当时日寇虽无人进驻成安,但他们的军车经常在邯郸大名间来往,有时从邯大公路上向城内开枪开炮。故成安抗日政府不设在城内,而在城东北的大堤西村。考虑到日寇迟早要来占领县城,故将城墙拆毁。抗日政府也广泛吸收和团结地方武装，动员他们抗日。当时的地方民团如王老五(王发生)、吴老三(吴向荣)等都曾一度参加抗日,有的还入了党。
为了团结抗日,县长张西三和钟楼寺民团头头李老国子换帖拜了把子,而李和董有矛盾,这就惹起董对共产党抗日政府的不满。政府又借故罚了董庆章37条枪。董庆章恼羞成怒,派他儿子董璜找磁县维持会长(他们是同学)和日寇联系,勾结日寇派兵来打共产党。农历七月、十一月、十二月先后四次从邯郸请来大批日寇围攻我抗日政府。特别是年底一次,董庆章告密,日寇夜袭李家町,使我抗日武装受到很大损失,县长张西三同志负伤。
因为有了董老庆这条狗,日本人在成安就有了立足之地。日寇不断派些汉奸来宣传所谓日中亲善等谬论,有的来了也向群众递洋烟送糖块等,表示“友善”,但群众多不敢接受。接着又派来“宣抚班”,并在乡间每村安置一个“宣抚员”,又登记日寇杀害的(他们说是“误伤”)老百姓。在县城搭戏台,唱大戏,请来和尚、道士超度亡灵。每杀谁家一个人给半袋洋面,以示安慰。经过一番收买人心活动,1939年4月派来了伪县长何士举,成立了日伪政府。日寇成立司令部,下设警备队,任董庆章为团长,其子董璜为大队长。但是,董老庆因多次请日寇“有功”,日寇曾许愿让他当县长,董老庆受宠若惊,摇摇欲试,早想爬上县太爷的宝座。现在却派来了何士举当县长董大为不满。不久回了他的老巢李家町,仍做他的地方恶霸。西魏村薛风山当了警备队团长。
日伪政权建立起来了。成安抗日政府转入地下,带领人民继续斗争。
历史的启迪
成安是一个具有光荣历史的古老小县。早在春秋时期,就设有乾侯邑,西汉时设县名斥丘,到了南北朝才正式称为成安县,北宋时期名相寇准,曾在成安任县令三年,为官清正,留下许多感人的传说。成安人民热爱祖国,热爱家乡,历史上有过很多爱国志士名臣。当穷凶极恶的日寇入侵时,激起他们极大义愤,予以当头一击,自属必然。今天,站在历史的高度,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回顾这段既光荣又悲壮的历史,又该从中得到什么应得的经验教训呢?
我们认为：
一、成安军民所以能给来犯的一支法西斯军队以沉重打击,主要是战前的宣传、组织工作搞得好。那时,从县长到普通职员,从军人到百姓,从工、商、农到小学生,从正规军到地方民团,从国民党到共产党,大家只有一个目标,“杀鬼子,保家乡”。这样就使整个成安变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个坚强堡垒。人人爱国保家,个个奋勇当先。在这个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堡垒里,党(国民党、共产党)政(县长等)军(原二十九军及各民团)起了主要作用，是骨干力量,众多的成安人民是他们坚强的后盾,也是败退中的军队决定在成安抗击敌人的动因和鼓舞力量。
日寇发动侵华战争的非正义性以及他们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是他们在成安遭到沉重打击的必然性,而他们的骄傲自大,盲目轻敌,又加重了他们必然碰壁的法码。
二、虽然成安县当时形成了全民抗日的大好局势,但没有统一的强有力的领导。县长李熙章虽然抱着“与成安共存亡”的决心，但他是个文职官贝,不懂军事指挥,缺乏组织各种武装力量的能力和经验。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那时离县去向上级汇报成安发动群众抗日的情况,未能及时赶回。上级党组织虽派陈荣带领20多名军事干部来成安接收民间武装力量,准备组织冀南红军师,但他们来到成安时,县城已陷落,各路民团群龙无首,纷纷回各自的村庄去了。原来在县城组织统一战线的张国良同志那时由于黄河桥被日军飞机炸断,身困郑州无法回来,成安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人乔瑞生正抱病漳河边上。这样上级党派来的干部只好返回太行山区。
三、由于没有统一领导,打仗前没有组织群众疏散。第一次打败日寇进攻之后,产生一定程度的麻痹思想,又没有组织群众转移。这样,县城内除了少数守城军队外,大量的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又因为缺乏对现代战争的认识,仍仿效古代防御城池的战术,用麻袋装上土把城门堵死,两扇大门只留能通过一个人的缝隙,所以当日寇从西门杀进来,东门挤满了人但出不去,遭到敌人惨杀,酿成悲剧。
四、当日寇调来重兵攻城,敌我力量悬殊,县城危急之际,军队仍不向百姓说明实情,组织群众提前撤离,反而欺骗百姓。自己撤退却说出城去抄敌人后路。从而在最后关头贻误了疏散群众的机会。
五、日寇攻城前夕,成安县城内一小部分人组织“卍”字会,宣传参加该会,敌人来了不杀,麻痹了部分人的思想。这部分人头脑里缺乏民族主义观念,认识不清侵略者残暴本质,抱着苟且偷安的侥幸心里,最后反而糊里糊涂的丧生在敌人的刺刀之下,成为战争中可悲的牺牲品。
六、人民的事业只有万众一心,团结奋斗才有成功和胜利的希望。如果出了败类，什么好的事都可能被葬送。日本鬼子在县城进行了一番大屠杀之后,有几个月的时间未进驻一兵一卒。趁这个机会,共产党来领导,建立了抗日民主政府,组织抗日队伍,如能得以坚持,不失一个很好的抗日根据地。偏偏就出了一个董老庆,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民族大义,三番五次派他的儿子去请日本鬼子来屠杀自己的同胞。董老庆借日本鬼子兵力,打得抗日武装一时难于在成安立足,当日伪政权建立时,这个败类的走狗作用殆尽,于是也从县城卷铺盖走人,是他应得的下场。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八年抗战,中国人民胜利了,日本侵略者落了个可耻的下场。成安人民,不应忘记这一段具有特殊意义的历史,我们要认识到只有国家强盛了,民族振兴了,才能使侵略者不敢轻举妄动,才能有效地打击侵略者,免遭敌人的蹂躏。
回顾这段历史,我们感到光荣。因为在国民党正规军队大撤退时候,我们的先辈们没有榜徨,没有屈服。他们为保卫自己的家乡,维护民族的尊严付出热血和生命。为我们后来人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值得骄傲。回顾这段历史,又使我们感到沉痛,因为我们付出的代价毕竟是太大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值得我们永远地，深深地怀念。
(成安政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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