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献关于紫峰文人事迹的记载
作者：刘心长
祭文
姚枢1
维至元十一年九月甲戌朔,八月辛巳2,昭文馆大学士姚枢致祭于太保刘公亡友之灵。呜呼!昔在恒山,我车于憩3。公来惠然,始交一臂4。王邸再逢,始见渊懿5。六籍四书,潜心内嗜6，释子之衣,孔门之嗣,7。吾道斯文,纲维不坠8。格君之心,匪政匪事9。引君之道,曰仁曰义10。国其丘民,惟贤乃义11。兵则神武,不杀为至12。辑集一书,累逾万字13。陈于王前,若合符契14。试政邢台,翕尔成治15。陕右河南,化行尤亟16。云南逆命,邦人罔累17。汉鄂折冲,兵无暴肆18。万国欢心,咸荐之常。帝日俞哉,其来所自19。元勋不居,孤卿无位20。身入静深,学穷幽邃。历数之原,元会运世21。所以盈虚,矢口坐致22。积养有素,时行未既23。俄闻计者,脱然蝉蜕24。不疾而终,诚足以异25。斯焉取斯,系乎尚志26。莫不我偕,身亲目视27。及物功多,鬼神报施28。过此以还,未知所谓29。天皇归赙,母后土瘗30。诸相庶官,半由门庇31。感兮孔悲,潸焉出涕32。人世哀荣,鲜克有俪33。六十之年,不为早逝。后莫大焉,犹子以继。遗恨毫厘,众所弗置34。诸生在门,一语不遗35。鸣呼哀哉,我思或存,公往如弃。魂其来兮,以承禴祭36。尚享。
《藏春集》卷六
(《四库全书》第1911册,集部一三〇,别集类)
注释:
1姚枢(公元1201-1278年):元代洛阳人,字公茂,号雪斋、敬斋。早年投太宗窝阔台,从蒙古军攻宋,破得安后得名儒赵复,始见程颐、朱熹之书,遂为理学信徒。后见蒙古将官行赂,弃官去。携家来辉州(今河南辉县,元代卫州治所在辉县),深入钻研理学,后来曾与刘秉忠定朝仪,任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许衡曾来这里与姚枢依室而居。忽必烈在潜邸,召枢,征询治道。请他教授世子经书,备顾。姚枢上书数千言。忽必烈远征大理,曾与刘秉忠、张文谦共劝谏忽必烈不要妄杀百姓。忽必烈即位,姚枢曾任司农使、中书左丞、翰林学士水旨等职。从姚枢的祭文看,他早年曾与刘秉忠有过交往。
2维:古代文章的发语词,用在文章的开头、句首,表时间的词语前或朝代名前。至元十一年:公元1274年。甲戌,九月一日。朔:初一。辛已:十八日。
3恒山:当是姚枢移家所居的辉县境内的一座山名。憩(qì):休息,止息。这里指姚枢移家居于此处。《元史·姚枢传》记载:“携家来辉州,作家庙,别为室奉孔子及宋儒周敦颐等像,刊诸经,惠学者,读书鸣琴,若将终身。
4惠然:《诗经·邶风·终风》:“终风且霾,惠然肯来。”后来用作欢迎他人来临之语。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到刘秉忠在紫金山时曾到辉县去拜访过姚枢。紫金山南距辉县不远。仅二三百华里。交臂:把臂。苏轼《夜直秘阁》诗:“共谁交臂论古今?”这里指友人的交谊。在刘秉忠未到忽必烈潜邸以前或他从漠北回邢台奔父后居于紫金山访才俊之士时,曾和姚枢有过一面之交。
5王邸再逢:在忽必烈的潜邸再次相适。渊懿:精深的学识。懿:指深筐。《诗经·豳风·七月》:“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爱求柔桑。”
6六籍:指六典,即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等六种典制。《周礼·天官·大宰》:“大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四书: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种书。
7释子:佛教弟子。孔门:孔子儒家学派。嗣:后承继学的人。
8吾道:指“吾道东”。古代称自己的学术或主张得人继承和推广为“吾道东”。《后汉书·郑玄传》:“乃西人关,因涿郡卢植,事扶风马融…问毕辞归,融喟然谓门人曰:“郑玄今去,吾道东矣!”扶风在西;郑玄,高密人,在东。斯文,指古代奴隶主贵族的礼乐制度,后泛指文化遗产。斯,此,这。《论语·子罕》:“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斯文也。纲维:指古代治理国家的重要法纪。司马迁《报任少卿书》:“不以此时引纲维,尽思虑。”
9格:纠正。即格非,纠正君主过失。清朝郑珍《宿颖桥》诗:“人臣格非有正道,教君遂过乌得贤!”匪政匪事:不是关系国家重大的政事。
10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引导君主治国之道方面,用称作仁和义的政治主张去劝谏。
11这句话的意思是,用贤德的观念来教导民众。丘民:众民。《孟子尺心下》:“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乂”(yi刈):古代指有才德的人。
12这句话的意思是,打仗的时候要讲神武军队的风纪,以不妄杀作为最高原则。
13这句话的意思是,刘秉忠辑集了超过一万言的书。
14这句话的意思是,刘秉忠把万言书陈奏在忽必烈面前,就好象符契那样相吻合。符:古代朝廷传达命令或征调兵将用的凭证,用金、玉、铜、竹、木制成,双方各执一半,合之以验真假。如兵符、虎符。契:合同,证券。如契约,契据。
15这句话的意思是,在邢台进行政改试点,社会安定,很有秩序。翕:(xī希)安定的样子。《梁书·孙谦传》:“郡境翕翕,威信大著。
16这句话的意思是,在陕右河南推行的政教,化行的效果尤为显著。蒙古贵族官员没有俸给制度,全凭索掠中饱私囊,公元1254年,忽必烈采纳了刘秉忠的意见,颁禄于陕之东西”,(《牧庵集·刘秉忠赠赵国文正公制》),建立元朝后,便将刘秉忠的建议推广全国。
17逆命:违抗王命。邦人罔累:当地人没有遭到牵累。
18折冲:折退敌人的战车,意为在汉鄂一带击退敌人。冲,战车。
19俞:犹言“然”。表示应允。《书·尧典》:“帝曰:‘俞。”其来所自:原因是他自己努力带来的。
20孤卿无位:指刘秉忠只任过没有实权官称的散官,如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太保、太傅都是阶官,而不是有实际职务的品级官。
21历数:古代迷信说法,认为帝位相承与天象运行的次序相应,因称帝王继承的次第为“历数”。元会运世:这里指邵雍《皇极经世书》中的“元会运世”理论,刘秉忠对《皇极经世书》做过深入的研究。
22盈虚:古代指祸福成败、生死寿命等,也称“盈缩”。矢口坐致:张口就来。
23未既:还没有终了。
24俄:忽然。讣音:去世的丧讯。脱然蝉蜕:批刘秉忠象蝉脱那样坐化了。
25诚足以异:实在是非常奇异。
26斯焉取斯:意刘秉忠是怎样达到了这样的地步、境界的?系乎尚志:由于他有高尚的志向。
27这句话意为,没有谁不和我一样,亲眼目见这一切。
28及物:施及社会和民众。报施:报应惠施。
29这句话意思是,来过这里回去以后,不知道鬼神们的认为怎样。
30归:通“馈”,赠送。《史记·周本纪》:“晋唐叔得嘉客,献之成王,成王以归周公于兵所。”赙(fÙ付):古代指以财物助人办丧事。《左传·隐公三年》:“武氏子来求赙,王未葬也。”瘗(yì益):埋,埋葬,埋祭品或尸体、随葬物。《旧唐书·褚亮传》:“微遇病终,亮亲加棺敛,瘗之路侧。”
31门庇:指由刘秉忠门下提拔起来的人。
32孔悲:甚悲。潸(shān山):流泪的样子。《汉书景十三王传》“潸然出涕。”
33鲜克有俪:少有能与之相比的。鲜克:少。《诗经·大雅·荡》:“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俪(lì丽):并,偕。
34这句话的意思是,遗恨还留有很细微的一点点,就是对亲友众人没做交待安置。
35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他门下的诸生,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36禴(yuè跃)祭:春祭。《易·既济》:“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爱其福。”王弼说:“牛,祭之盛者;禴,祭之薄者。”孔颖达疏:“禴,殷春祭之名。”
译文:
至元十一年(公元1274年)九月初一八月十八日,昭文馆大学士姚枢向太保刘公我的亡友之灵致祭。从前我在恒山,我刚刚移家到那里打算长久住下,刘公来惠顾拜访我,我们开始有了一面之交。后来在忽必烈的藩王潜邸再次相逢,才开始见到你的精深渊博的知识。六籍和四书,是你潜心探究的特殊嗜好。你穿着佛教弟子的僧衣,做着孔子的儒家学派的嗣继事业。儒家学派的文化遗产,在传承法纪方面没有坠失。在纠正君主的心志方面,告诫君主不是关系国家重大的政事不要去考虑。在引导君主治国之道方面,用称作仁和义的政治主张去劝谏,用贤德的观念去教育他们。
打仗的时候军队要讲神武风纪,以不妄作为最高原则。刘公把他的策谋辑集成一份建议书,超过了1万多字。陈献于君王的前面,与君王考虑的好象符契那样相合。在邢台进行政改试点,稳妥安定地使邢台达到了政治修明。在陕右河南地区试行“颁禄”制度,变易习俗的效果特别显著。云南大理国主拒命不降,杀蒙古信使,由于刘公等人进谏“杀使拒命者,其国主耳,非其民主罪”。君王没有屠城,当地民众没有受到连累。在汉鄂一带进行战争,又由刘公等人的进谏,蒙古军队没有出现暴肆杀掠的行为。刘公的言行赢得了万国的欢迎,他们都纷纷向君王皇帝推荐刘公。君王皇帝说可以呀,这是他自己努力应该带来的结果。刘公不以元勋自居,仍然是虚职没有实际职权的孤卿散官。他愿意在静幽的环境中生活,在学问上进行深入的钻研。帝位相承历数的原委,是由于历代盛衰治乱的气运。所以天道盈虚伸缩的情况,刘公张口就可以说出来。刘公胸中积蓄着丰富的识见谋略,在实行中还没有终了。忽然听到了刘公去世的讣音,他象蝉蜕一样的坐化仙逝。没有疾病终结了生命,这实在是非常奇异的事。这种人生境界以及取得这种人境界,是由于他有高尚的志向。没有谁不和我一起,亲眼目睹这一切。施及社会民众的功多,鬼神也会来进行报应施惠。从此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所谓这样的人。天皇馈赠安葬的百两黄金,母后馈赠随葬品。诸相和众官,半数以上是由刘公门荫的人。情绪戚痛极为悲痛,潸然流下难过的眼泪。人世间的丧礼荣耀,少有和刘公能相比的。活到六十岁,不能算是早逝。子嗣后代是很大的事,刘公的侄子做了他的继嗣人。遗恨还留有细小的一点点,就是对亲友众人没做交待安置。在他门下的诸生,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呜呼哀哉,我的思念或恐还存在,而刘公走了就象去弃我一样。刘公的灵魂归来吧,来接受薄薄的春祭。希望你来享用这些祭品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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