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献关于紫峰文人事迹的记载
作者：刘心长
中书左丞张公神道碑
李谦①
世祖皇帝始居潜邸②,招集天下英俊访问治道。一时贤士大夫云合辐辏,争进所闻。迨中统、至元之间③,布列台阁④,分任岳牧⑤,蔚为一代名臣者,不可胜纪。至其爱君忧国,忠勤匪懈,好善疾恶,始终不挠,若时政之臧否⑥,生民之利病,知之无不言,言之无不尽,曾不以用舍进退累其心者,公一人而已。公讳文谦,字仲谦,姓张氏,世为邢州沙河人。曾祖桂,祖宇,皆潜德不仕。考英,邢州军资库使。曾祖妣秦氏,祖妣常氏,妣刘氏。公幼聪敏,读书善记诵,自入小学,与太保刘公同研席⑦,年相若,志相得。其后太保祝发为僧,侍世祖于潜邸,荐公才可用。岁丁未,驿召北上,入见,召对称旨,擢置侍从之列,命司王府教令牋奏,日见信任。邢初分隶勋臣一千户为食邑,岁遣人更迭监牧,类皆不知抚治,加之频岁军兴,郡当驿传冲要,征需百出,民不堪命。会郡人赴诉王府,公与太保实为先容⑧,合辞言于世祖曰:“今民生困弊,莫邢为甚。救焚拯溺,宜不可缓。盍择人往治,要其成效。俾四方诸侯取法于我,则天下均受赐矣。”世祖从之,命近臣托克乌托、故刘尚书肃、李侍郎简皆往,三人者同心为治,黜出贪暴,划除宿弊⑧，不期月,流亡者复,益户十倍。于是世祖益重儒士,任之以政,盖自公发之。辛亥,宪宗皇帝践祚⑨,世祖以太弟日侍宸扆⑩,所言率赐俞允。公暨太保数条陈时务,所当先者为世祖言,皆奏可施行之。是后,大驾所临,若大理,若汉鄂,公皆扈从。世祖皇帝即位,首拜中书左丞,与平章政事王文统共政建立纲纪,讲明利疚,以安国便民为务。诏令一出,天下有太平之望。文统素忌克,谋谟之际,屡相可否,积不能平。公遽求出,诏以本职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且有后命曰:“第往行,诏卿。”比行,谓文统言天下生民罢瘵日久,发属太旱,若不量蠲税赋11,将无以慰来苏之望。文统以为世祖新即大位,国家经费为数不赀12,且素无积储,何以供亿13。公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俟时和岁丰取之,未晚也。”竟蠲常赋十之四,商酒税额十之二。下车宣布德音,百姓欢欣鼓舞,思见德化之成。明年春,入朝,还居政府。始立左右部,分司综务,巨细毕举,公之力居多。三年,阿哈玛特领中书左右部,总司财赋,每事欲专,辄奏闻,不关白省府,诏廷议之。公昌言曰14:“分制财用,古有是理,不关预中书,无是理也。且财赋一事耳,若中书不敢诘,天子将亲莅乎?”世祖曰:“仲谦言是也。”阿哈玛特语遂塞。至元改元,秋,诏公行省事中兴。羌俗素鄙野,事无统纪。公求蜀士为人仆隶者,得五六人,援恩例,理而出之。俾通明吏,教以案牍,旬月之间,枢机品式粗若可观15,羌人始遣子弟读书,土俗为之一变。又疏唐来、汉延二渠,溉田十万余顷,民迄今赖之。三年,还朝。诸势家告有户数千当役,属为私奴,朝议久不决。公言奴与良,法当以乙未户帐为断,若已籍为奴,或奴之;而未占籍者,归势家可也。自余皆国家良民,必无为奴之理。其议遂定,至今守以为法。五年春,淄川妖人曰胡王者,作乱惑众,逮系百余人。事闻,世祖命中书省议。公谓愚民无知,为所诳诱,杀首恶三数人足矣。右丞相安图(童)是其言,命公与断事官巴哈莅决于济南。既至,尸三人于市,余并释去人以为死而复生。七年,拜大司农卿,立诸道劝农司,巡行劝课16，敦本业17,抑游末,设庠序,崇孝弟。不数年,功效昭著,野无旷土，载植之利遍天下。奏开籍田18,祭先农19、先蚕20,皆自公始。寻又奏立国子学,以鲁斋许公衡为祭酒,选贵胄子弟教养之,所成就人材为多,已而分布省、寺、台、阁,往往蔚为时望,达于从政,皆出公始终左右之力。阿哈玛特当国,榷民铁为农器21,厚其直以配民创,立宣慰司行户部于东平、大名,不与民事,惟印楮币是务22,诸路转运司,怙势作威23,害民干政,莫敢谁何。公屡于世祖前极论其害,诏从公言,皆罢之。彼怒其沮已数,欲中伤,赖世祖眷有素,计不得行。十三年,拜御史中丞。时阿哈玛特威权日炽,恣为不法,虑台宪发其奸,奏罢诸道提刑按察司,以撼内台。居数日,公奏复之。自知为奸臣所忌,不辞去未已也,亟请避位。明年,拜昭文馆大学士领太史院事。初,世祖以《大明历》岁久寝差,诏鲁斋许公、太史令王恂、同知太史院事郭守敬测验改正,命公董其事,故有是拜。历成,赐名曰《授时》,颁行天下。十九年,拜枢密副使,首议肃兵政,汰冗员,选练将士,而优恤其家,曾未及施,而一疾不起,薨于京师私弟之正寝,实二十年三月壬申也,享年六十有七,阶至资政大夫。今上皇帝御极,追念旧德,特敕有司议颁恤典,赠光禄大夫,大司徒,谥忠宣公。夫人刘氏封襄国夫人。夫人前邢州节度使刘侯之女,姿淑,善事姑至孝,衣制必躬亲之。公既贵显,夫人常服不过缣素24,子女虽其钟爱,每饭蔬食,服补缀之衣。常语人曰:“童心易以骄纵,当预之以俭。”克宋之初,诏颁廷臣白金器皿,辄遣分遗亲族,尤喜周恤孤贫,恭勤逮下,僮仆皆感恩惠。迨公之薨,家无余赀,曰:“吾家素尚清白,有书数匮,传之子孙,万金不博也。”其治家教子之贤类此。襄国生二子,长曰晏,初侍裕宗于东宫,为府正司丞。世祖思功臣子孙,选充刑部郎中,迁吏部郎中、大司农丞。元贞改元,今上时时召见,命讲经史,特授集贤侍读学士,参议枢密院事,升集贤学士、嘉议大夫、枢密院判官。次曰杲,武备寺丞。女五人,长适知深州事许善庆,次适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董于亨,次适秘书少监刘廙,次适集贤照磨李吉,次适典瑞大监董士恭。公先娶李氏,早卒,生一女,适主薄乔渊。侧室一子升,一女适刘槃。初,大理之役,我师至其城下,国主高祥拒命,杀我信使,一夕遁去。世祖怒,欲屠之。公入言曰:“杀使拒命者,其国主耳,非民之罪。”世祖从之,特免杀掠,所活者无算。汉鄂之役,王师方启行,公数言:“王者之兵,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世祖曰:“保为卿等守此言。”既宋境,诸将分道并进,各遣儒士相其役,禁戢军士,毋肆杀戮,毋焚烧庐舍,所获生口悉纵遣之。其后混一之功,卒本于“不可嗜杀”等数语。信乎仁人之言,其利博哉!公为人谦恭笃实,外和内刚,其好贤乐善,出于天性。人有寸美,必极口称道,遭际以来,每以荐达士类为己任。或曰:“人心不同,岂能尽识,一有失当,得无累乎?”公曰:“人才何尝累己,第患鉴裁未明有遗才耳。且人臣以荐贤为职,岂得避纤芥之嫌而负国蔽善?”一时闻人扬历中外者25,多公所举,然未尝有德色26。平居慈祥,乐易与人交,不立厓岸,及当官论事,守正不倚,毅然有不可犯之色。又勇于为,苟一事可行,一善可举,如梗茹在胸,必欲快吐而后已。若农事,若钞法,谓生民之重本,有国之大计,尤拳拳焉。乐闻己过,僚属或相规劝,虽其言甚切,自敌以下宜若不能堪者,公每优容之过亦随改,不少吝。晚岁笃于义理之学,抠衣鲁斋求是正之27,有自得之趣,无他嗜好,惟聚书数万卷而已。身居宠贵,自奉若寒士,门无隶,客至倒屣出迎28,惟恐不及,人以是多之。谦晚至京师,朝廷时有会议,尝忝从先生长者29后,及见直言正色,不畏强御30。今已矣,若公者,岂可复得哉?
铭曰:泰道方隆31,万物棣通32。乾龙将翔33,滃其云从34。维我皇元,肇开五叶。群贤汇征,翼扶大业。公由逢掖35,征诣公车。平昔所闻,逢时乐摅36。大理之行,武昌之役。赖公一言,民免锋镝。中统之治,至元之隆。公居政府,匡辅有功。饕餮擅权37,害民蠹国。奋义直前,发其奸慝38。如炭与冰,则不可同。退居散地,不忘公忠。见善必闻,有谋斯告。圣恩天大,愧无以报。举贤达能,初非市恩。一时桃李,尽在公门。农桑学校,相继具举。富庶而教,先后有序。泽民夙心,经国远图。天不假年,有衔莫祛。公今已矣,公犹不死。事业卓然,载之信史。
元朝苏天爵编《元文类》卷五十八
(《四库全书》第1367册,集部三○六,总集类)
注释:
①李谦(公元1223-1312年):字受益,元代郓州东阿(今山东省东阿县)人。谦幼善记诵,为赋有声,与徐世隆、孟祺、阎复齐名,而以谦为首。为东平府教授,生徒四集,累官方户府经历。翰林学士王磐以谦名闻,召为应奉翰林文字,一时制诰,多出其手。至元十年(公元1273年),升待制。十八年(公元1281年),升直学士,为太子左谕德,侍裕宗于东宫。裕宗崩,又傅成宗,转侍读学士,后又升学士。仁宗即位,召16人,谦居其首。晚年迁集贤大学士、荣禄大夫,退休后,卒于家,年79岁。谦文章醇厚有古风,不尚浮巧,学者宗之,号野斋先生。
②潜邸:古代指皇帝即位前的居所。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三:“太宗在潜邸,多访求名艺,文进(高文进)往依焉。”这里指忽必烈即位前的居所。
③中统、至元:忽必烈在位时的年号。
④台阁:古代指职居要位的尚书。东汉以尚书辅佐皇帝,直接处理政务,三公之权渐轻。因尚书台在宫廷建筑之内,故有此称。台阁往往与公府对举。《后汉书·仲长统传》:“光武皇帝……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李贤注:“台阁,谓尚书也。”
⑤岳牧:传说为尧舜时四岳十二州牧的合称。《史记伯夷列传》:“舜禹之间,岳牧咸荐。”后用来指州府大吏。傅亮《为刘毅军败自解表》:“况可重荷岳牧之任,复当推毂之重。”
⑥臧否(pǐ匹):犹言好坏、得失。《诗经·大雅·抑》:“未知臧否。”《左传隐公十一年》:“师出臧否亦如之。”
⑦同研席:也称同“砚席”,古代称同学为“同研席”或“同砚席”。
⑧先容:事先为人介绍、关说。
⑨刬:“铲”的异体字。
⑩践祚:登上皇帝位。践,履也。古代庙、寝堂前两阶,主阶在东,称阼阶。阼阶上为主位,因称即位行事为“践阼”。《三国志·魏书·管宁传》:“陛下践阼,纂承洪绪。”
11宸扆(chén宸,yǐng):宸,帝王居处,扆,帝王座后的屏。也借指君位。
12蠲(juān涓):除去,免除。《史记·太史公自序》:“蠲除肉刑。”
13不赀(zī资):亦作“不訾”。《晋书·傅玄传》:“天下群司猥多,不可不审得其人也;不得其人一日,则损不赀,况积日乎?”“訾”,计算,估量。
14亿:满足。
15昌言:善言,正论。《尚书·大禹谟》:“禹拜昌言。”
16枢机:这里指西夏行省的重要职位和机构及其运转情况。品式:指标准程式。
17课:督促完成指定的工作。《南齐书·武帝纪》:“宜严课农桑。”
18敦:厚。这里指重视,立根。
19籍田:古代天子、诸侯征用民力耕种田地。相传天子籍田千亩,诸侯百亩。《诗经·周颂·载芟序》:“《载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每逢春耕前,由天子、诸侯执在籍田上三推或一拨,称为“籍礼”。
20先农:古代传说中最先教民耕种之人,祀之以为神。或谓即神农氏,或谓指后稷。《论衡·谢短》:“社稷、先农、灵星,何祀?”《后汉书·礼仪志上》“力田种各耰讫”刘昭注引《汉旧仪》:“春始东耕于籍田,官祠先农;先农即神农炎帝也。”
21先蚕:古代传说中最先教民育蚕之人,祀之以为神。《后汉书·礼仪志上》:“祠先蚕。”刘昭注引《汉旧仪》:“今蚕神曰菀窳妇人、寓氏公主,凡二神。”北周以后称传说中的黄帝之妃螺祖。
22榷:专利,专卖。《汉书·武帝纪》:“初榷酒酤。”颜师古引应劭曰:“县官酤榷卖酒,小民不得复酤也。”
23楮(chǔ储):纸的代称。苏轼《题画诗》:“春色入毫楮。”
24怙(hù互):依仗,凭借。柳宗元《封建论》:“怙势作威。”
25显:古代对先人的美称,犹言“皇”,如显祖、显考、显妣。
26扬历:《三国志·魏志·管宁传》:“优贤扬历,垂声千载。”裴松之注:“《今文尚书》曰,‘优贤扬历’,谓扬其所历试。”后谓仕宦所经历。蒋伸《授李珏扬州节度使制》:“扬历斯久,声猷益光。”
27德色:自以为有恩德于人而表现出来的神色。敦诚《寄怀曹雪芹》诗:“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
28抠(kōu芤):古礼,见尊长时提起衣服的前襟,以示恭敬。《礼记·曲礼上》:“抠衣趋隅。”
29倒履:应为“倒屣”。《三国志·魏书·王粲传:“(蔡邕)闻粲在门,倒屣迎之。”屣,鞋子。古人家居脱鞋席地而坐;倒屣,谓急于迎客,把鞋子穿倒。形容对来客的热情欢迎。
30忝:辱;有愧于。《诗·小雅·小宛》:“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书·尧典》:“否德忝帝位。”常用作谦词。如忝在知交,忝列门墙。从:随从,跟从。
31强御:强暴,威势《诗·大雅·丞民》:“不矜寡,不畏强御。”
32泰道:泰畅的国运。泰:六十四卦之一,乾下坤上。《易·泰》:“象曰:“天地交,泰。”王弼注:“泰者,物大通之时也。”后起意为通畅,平安。如否极泰来,国泰民安。
33棣(tì替):相通,通达。《汉书·律历志上》:“万物棣通。”
34乾:八卦之一,卦形为三,三爻皆阳。又六十四卦之一,乾下乾上。象征阳性或刚健。《易·说卦》“乾,健也。”
35滃(wěng):云气四起的样子。《汉书·扬雄传下》:“不能浡滃浮云而散”
36逢掖:古代读书人所穿的一种袖子宽大的衣服。
37摅(shū书):发抒,舒散,舒展。傅毅《舞赋》:“予意以弘观兮。”《文选·张衡(西京赋)》:“心犹凭而未摅。”
38餮(tāo滔,tie铁去):传说中的一种贪食的恶兽。古代钟鼎彝器上多刻其头部形状作为装饰。《吕氏春秋·先识》:“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后来比喻贪婪凶恶的人。擅(shãn善)权:专断政权。擅,专,独揽,自作主张。《三国志·魏志·武帝纪》:“傕李傕〕等擅朝政。”
39慝(tè忒):邪恶,恶念。《书·毕命》:“旌别淑慝。”
译文；
世祖皇帝开始处居潜邸的时候,招集天下英俊之士访问治国之道。一时贤士大夫象云合辐辏那样,争着进献他们的见解。到了中统、至元之间,布列在朝廷的台阁重臣,分任为地方的州府大吏,蔚然作为一代名臣的,不可胜纪。至于那种爱君忧国,忠勤不懈,好善疾恶,始终不挠,至于关于时政的好坏得失,生民的利病,知道的无不言,言之无不尽,曾不因为用舍进退困扰其心的,张公一人而已。张公讳文谦,字仲谦,姓张氏,世代是邢台沙河人。曾祖名桂,祖名宇,都隐伏品德不出来作官,父亲名英,任邢州军资库使。曾祖母秦氏,祖母常氏,母亲刘氏。张公幼年聪敏,读书善于记诵。自入小学,与太保刘公秉忠为同学,年龄相仿,志向相投。后来太保削发为僧,先行侍从世祖于潜邸,推荐张公的才能可用。丁未(公元1247年)那年,通过驿站召张公北上,张公到达上都后入见忽必烈,应对称旨,擢置侍从之列,命主管王府的教令牋奏事务,一天比一天受到忽必烈的信任。邢台在起初是分部隶属勋臣一千户作为食邑,每年派遣人更迭监守管理,这些人都不知道安抚治理,加上连年军兴,邢台郡治正当驿传的冲要,征敛需求百出,民不堪命。正好邢台州郡有人到忽必烈的王府前去赴诉,张公与太保实际上事先做了关说,两人统一口径向世祖建言:“现在民生困弊,没有比邢台更为严重的了。抢救火灾援救溺水的人,应该刻不容缓。可以选择官员前往治理,规定治理的成效,使四方诸候取法于我,那么天下都受到恩泽惠赐了。”世祖应允了。命近臣托克乌托、故尚书刘肃、侍郎李简一起前去。三人同心协力地加以治理,贬除贪暴的官员,铲革积弊,没过一个月,流亡的民众纷纷回来的户数增加了10倍。于是世祖更加重视儒士,任使他们主管政务,这大概是从张公开始的。辛亥(公元1251年),宪宗皇帝登上宝位,世祖以皇太弟的身份每天侍陪在皇帝的居处。世祖所说的话宪宗皇帝全都同意。张公和刘太保多次条陈时务,所应当首先关注的向世祖建言,都奏请同意加以施行。此后,大驾所到的地方,象大理,象汉鄂,张公都侍从左右。世相皇帝即位,首拜张公为中书左丞,与平章政事王文统共同执政,建立纲纪,讲明利病,以安国便民作为主要的政务。诏令一出,天下有了太平的希望。王文统平素性格妒忌好胜,相互谋划政略的时候,多次对张公的意见加以否定,积久而成的怨愤实在难平。张公坚决请求外出任职,诏以本职行使大名等路宣抚司的职事,并且还有后面的诏命:“但往行还将诏卿。”将要出行时,张公对王文统说天下生民穷困日久,年来又属大旱,若不量免除税赋,将不能满足未来发展生产的愿望。王文统以为世祖新即大位,国家经费为数不可计量,并且素无积储,如何满足供给。张公说:“百姓富足了国君哪里会不富足呢?等到时局安定年岁收了再从民间征取,也不晚啊。”到底免除了常赋的十分之四,商酒税额的十分之二。张公到任下车宣布德音,百姓都欢欣鼓舞,想着见到德政教化的成效。第二年春天,入朝,回来在政府供职,开始设立左右部分,主管综务,巨细全都举办起来,张公之力居多。三年(公元1253年),阿哈玛特领中书左右部,总管财钱,每件事都想自专,每每向皇上奏闻,不关照省府,皇上下诏在朝廷上议论。张公坚持正论说:“分部管制财用,古代有这个道理,不关照中书,是没有这个理的。并且财赋一事,如果中书不敢过问,天子难道要亲自处理吗?”世祖说:“仲谦说得对。”阿哈玛特语塞没话说了。至元八年(公元1271年)改国号为“大元”。秋,诏张公行省西夏职事。中兴(今宁夏银川市)羌俗向来鄙野,事务没有纲纪秩序,张公寻求蜀地的士人为人作仆隶的,得到五六人,援引恩例解免了他们。使通晓明识的官吏,教以案牍办理公文,旬月之间,行省机构的标准程式已粗略可观,羌人开始送派子弟读书,土俗为之一变。又疏通了唐来和汉延二渠,灌溉田地10万余顷,当地的民众至今还依赖这两条渠的效益。三年,还朝。诸势力之家告有数千户应当服役,但却属为私奴,朝议了很久也没有决断。张公建言奴与良依应当以乙未(公元1235年)的户帐为断限,如果已经籍没为奴的,就是为奴了;而没有在籍了,归势家是可以的。其余的都是国家良民,定然没有为奴的道理。这个议案于是定了下来,至到现在还遵守为法式。五年(公元1276年)春,淄川(今山东省淄博市)有个妖人叫胡王的,作乱惑众,官府逮捕关押了一百多人。这件事报奏上来,世祖命中书省商议讨论。张公认为愚民无知,为妖人欺骗引诱,杀首恶三数人就足可以了。右丞相安图(童)同意张公的建言,命张公与断事官巴哈莅临济南去处理。到达以后,斩杀三位首恶并陈尸于市,其余的人都释放了,人们以为这些被逮捕关押的人是死而复生。七年(公元1270年),拜张公为大司农卿,成立诸道劝农司,巡行劝督农桑,立根于耕织本业,抑制游末之业，设庠序学校,推孝悌道德。没有几年,功效昭著田野没有荒芜的土地,栽植之利遍布天下。这些奏请开籍田,祭先农、先蚕,都是从张公开始的。不久张公又奏请设立国子学,以鲁斋许公衡为祭酒,选送贵胄子弟进行教育培养,所培养成就的人材是很多的,不久这些人分布在省、寺、台、阁,每每蔚然成为时代有名望的人物,在从政时很练达,这都是出自张公始终相助之力。阿哈玛特当权,专营买卖民间铁器制造农器,增加其价格以配给民众。在东平、大名设立宣慰司行使户部的职权,不过问民事,只是把印纸币作为营务。诸路转运司,依仗势力作威作福,祸害民众干扰政务,谁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张公多次在世祖前面极论其害,诏从张公之言,都罢撤了。那些人恼怒他们事情的毁坏,已经打算多次中伤张公,依赖世祖关照有力,那些人的计谋才不得实行。十三年(公元1276年),拜授张公为御史中丞。当时阿哈玛特威权日炽,肆意干不法的事,顾虑台省揭发他的奸行,奏请罢去诸道的提刑按察司,以撼动内台。过了几天,张公再次向皇上奏请。张公自知被奸臣所忌,不辞去官位是不能完结的,就坚决请求避开重位。第二年,拜授张公为昭文馆大学士领太史院事。起初,世祖以《大明历》年代久了有误差,诏鲁斋许公、太史令王恂、同知太知院事郭守敬测验改正,命张公总董其事,故此有这样的拜授。历法修成,皇上赐名《授时历》颁行天下。十九年(公元1282年),拜授张公为枢密副使,首议整肃兵政裁减冗员,选拔将士而优恤其家,还没有来得及施行,却一病不起,在京师私第的正室去世。实际时间是二十年(公元1283年)三月壬申,享年67岁,官阶为资政大夫。现在上皇帝统御政权,追念张公的旧德,特勒有司仪颁恤典,赠光禄大夫,大司徒,谥忠宣公。夫人刘氏封襄国夫人。夫人是从前邢州节度使刘侯之女,姿容贤淑,善待公婆,非常孝顺,缝制衣服一定要亲手去做。张公已经达贵了,显夫人平常的衣服不过是一般的丝织品,子女虽然钟爱,每顿饭也是粗蔬饭食,穿着补缀的衣服。经常对人说:“童心容易骄纵,应当用俭朴来加以预防。”攻克宋朝之初,诏颁给廷臣的白金器皿,总是分送给亲族,特别喜好周恤孤贫,恭勤待下,僮仆都感激她的恩惠。等到张公去世,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她说:“我家平常崇尚清白,有书数柜,传给子孙,万金也不换啊。”她治家教子的贤慧品德都类似这样。襄国夫人生二子,长曰晏初,侍伴裕宗于东宫,为府正丞。世祖念功臣子孙,选充刑部郎中,迁吏部郎中、大司农丞。元贞(公元1295年)改元,现今皇上时时召见,命讲经史,特授集贤侍读学士,参议枢密院事,升集贤学士,增嘉议大夫,枢密院判官。次曰杲,为武备寺丞。有五个女儿,长女嫁知深州事许善庆,次嫁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董于亨,次女嫁秘书少监刘廙,次女嫁集贤照李吉,次女嫁典瑞大监董士恭。张公先娶李氏,早卒,生一女,嫁主薄乔渊,侧室一子升,一女嫁刘槃。起初,大理之役,我师至其城下,国王高祥拒命,杀我信使,一天傍晚逃遁去,世祖怒,打算屠城。张公进入建言说:“杀使拒命的,是他的国王,不是平民的罪过。”世祖听从了他的建议,特地赦免杀掠,所存活下来的人没法计算。汉鄂之役,王师将要出发,张公多次建言:“王者之兵,有征无战,应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世祖说:“保证为卿等遵守此言。”已经进入宋境,诸将分道并进,各遣儒士相助其役,禁止军士,不要肆意杀戮,不要焚烧庐舍,所获的俘虏全部释放遣散。其统一天下的功劳,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不可嗜杀”等数语。实在真实啊仁人说的话,它的效利是博大的呀!张公为人谦恭笃实,外表温和内心刚直,他好贤乐善,出于天性。人有寸美,必定极口称道。遭逢皇上的际遇以来,经常以推荐贤达之士作为己任。有人说:“人心不同,岂能都了解,一有失误,能不带来麻烦吗?”张公说:“人才怎么能连累自己,只是担心鉴察辨别不明有遗留人才。并且人臣以推荐贤人为职责,怎么能躲避细小的嫌疑而辜负国家掩蔽善举。一时知名人士历宦中外的,多是张公所举荐,然而未尝有自德的神色。平时待人慈祥,乐与人交往,不是站立厓岸高高在上的样子,等到居处官位论断事情时,坚持正理毫不偏倚,刚毅神情有不可侵犯之色。又勇于敢做敢为,如果一事可行,一善可举,就象草茎塞在胸中,一定想赶快吐出而后已。象农事,象钞法,认为是民众的重大根本,有关国家生存安危的大计,尤其眷念挂心。乐于听闻自己的过失,僚属有时相规劝,虽然那些话很尖锐,自敌人以下恐怕是不能忍受的,张公经常宽容地加以接受,过失也随即改正,没有一点吝惜免强。晚年爱好义理之学,恭敬地请求鲁斋许公衡教正,有自得之趣,没有其他嗜好,只是收集了数万卷的书而已。张公身居宠贵的要职,客人来到赶忙出迎,唯恐等不及,人们因此称道。李谦我晚年来到京师,朝廷时有会议,曾经忝从先生认为是长者,后来等到看见张公直言正色,不畏强暴势力。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象张公这样的人,怎么还可能再得到呢?
铭曰:泰畅的国运方将隆兴,万物通达。刚健的乾龙将要飞翔,四起的蒸云涌起相从。维我皇朝大元,开创已经五代。群贤汇集征伐,翼扶宏大的伟业。张公由穿着宽大袖子衣服的读书人,用公车前去征辟他的到来。平常的学识,得到令人兴奋地发挥作用的时机。大理之行,武昌之役。赖有张公的的建言,民众免去了锋镝的杀戮。中统年间的国家治理,至元时代的天下昌隆。张公居于政府,匡王辅佐有功。贪婪凶恶的人独揽朝权,害民殃国。张公奋起伸张正议直陈于皇上面前,揭发他们的奸诈邪恶。象炭和冰一样,是不可同在一块的。张公退居散官的地位,不忘对公家的忠诚。见善必定奏闻,有良谋就奏告。圣恩象天一样大,惭愧无以报答。举荐贤能之士起初并非为了换取人们的报恩。当代他栽培的桃李杰出人才,尽在张公的门下。农桑学校,相继具举。富庶以后又加以教导,先后有序。张公具有恩泽于民的平素心愿,治理国家的远大谋图。可是上天不能给他更多的年寿,有官衔也不能逃脱。张公现在已经仙逝了,张公仍然是不死的。张公的事业卓然,是可以载之信史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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