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献关于紫峰文人事迹的记载
作者：刘心长
王文统传
本书编者选按:王文统是与紫峰文人之一的张文谦有着重大政见分歧的元初任宰相。此人对元初立国的制度建设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为人忌刻,他想陷害张文谦,又讽奏忽必烈把窦默、许衡、姚枢调离左右。被窦默、王鹗等人斥为“此人学术不正,必祸天下,不可处以相位”。后王文统因李璮谋反叛乱事件受牵连被杀。王文统与刘秉忠、张易也有较密切的关系,学术界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我对这个问题在《邯郸紫金山诗文选》一书中《关于紫峰文人史料的几则史实辨正》一文中有论述说明。这里将《元史·王文统传》附于此,供研究紫峰文人参阅。
王文统字以道,益都人也。少时读权谋书,好以言撼人①。遍干诸侯②,无所遇,乃往见李璮。璮与语,大喜,即留置幕府,命其子彦简师事之,文统亦以女妻璮。由是军旅之事,咸与咨决,岁上边功,虚张声势,以固其位,用官物树私恩,取宋涟、海二郡,皆文统谋也。
世祖在潜藩③,访问才智之士,素闻其名。及即位,厉精求治有以文统为荐者,亟召用之。乃立中书省,以总内外百司之政,首擢文统为平章政事,委以更张庶务。建元为中统,诏谕天下,立十路宣抚司,示以条格,欲差发办而民不扰,盐课不失常额,交钞无致阻带。寻诏行中书省造中统元宝交钞,立互市于颍州、涟水、光化军。是年冬,初行中统交钞,自十文至二贯文,凡十等,不限年月,诸路通行,税赋并听收受。
明年二月,世祖在开平,召行中书省事祃祃与文统,亲率各路宣抚使俱赴阙。世祖自去秋亲征叛王阿里不哥于北方,凡民间差发、宣课盐铁等事,一委文统等裁处。及振旅还宫,未知其可否何若,且以往者,急于用兵,事多不暇讲究,所当振其纪纲者,宜在今日。故召文统等至,责以成效,用游显、郑鼎、赵良弼、董文炳等为各路宣抚司,复以所议条格诏谕各路,俾遵行之。未儿,又诏谕宣抚司,并达鲁花赤管民官,课税所官,申严私盐④,酒醋、麯货等禁。
文统为人忌刻,初立中书时,张文谦为左丞。文谦素以安国利民自负,故凡讲论建明,辄相可否,文统积不能平,思有以陷之,文谦竟以本职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而去。时姚枢、窦默、许衡、皆世祖所敬信者,文统讽世祖授枢为太子太师,默为太子太傅,衡为太子太保,外佯尊之,实不欲使朝夕备顾问于左右也。默尝与王鹗及框、衡俱侍世祖,面文统曰:“此人学术不正,必祸天下,不可处以相位。”世祖曰:“若是,则谁可为者?”默以许衡对,世祖不怿而罢。舞尝请以右丞相史天泽监修国史,左丞相耶律铸监修《辽史》,文统监修《金史》。世祖曰:“监修阶衔,俟修史时定之。”
又明年二月,李璮反,以涟、海三城献于宋。先是,其子彦简,由京师逃归, 璮遣人白之中书。及反书闻,人多言文统尝遣子荛与理通音耗。世祖召文统问之曰:“汝教璮为逆,积有余年,举世皆知之。朕今汝所策云何,其悉以对。”文统对曰:“臣亦忘之,容臣悉书以上。”书毕,世祖命读之,其间有云“蝼蚁之命,苟能存全,保为陛下取江南。”世祖曰:“汝今日犹欲缓颊于朕耶⑤?会璮遣人持文统三书自洺水至,以书示之,文统始错愕骇汗⑥。书中有“期甲子”语,世祖曰:“甲子之期云何?”文统对曰:“李璮久蓄反心,以臣居中,不敢即发,臣欲告陛下缚璮久矣,第缘陛下加兵北方,犹未靖也。比至甲子,犹可数年,臣为是言,姑迟其反期耳。”世祖曰:“无多言。朕拔汝布衣,授之政柄,遇汝不薄,何负而为此?”文统犹枝辞傍说,终不自言“臣罪当死”,乃命左右斥去,始出就缚。犹召窦默姚枢、王鹗、僧子聪及张柔等至,示以前书曰:“汝等谓文统当得何罪?”文臣皆言“人臣无将⑦,将而必诛”。柔独疾声大言曰:“宜。世祖又曰:“汝同辞言之。”诸臣皆曰:“当死。”世祖曰:“渠亦自服朕前矣⑧。”
文统乃伏诛。子荛,并就戮。诏谕天下曰:“人臣无将,垂千古之彝训⑨;国制有定,怀二心者必诛。何期辅弻之僚⑩, 逎蓄奸邪之志。平章政事主文统,起由下列,擢置台司,倚付不为不深,待遇不为不厚,蔗收成效,以底丕平11。焉知李璮之同谋,潜使子荛之通耗。迩者获亲书之数幅,审其有反状者累年12,宜加肆市之诛,以著滔天之恶。已于今月二十三日,将反臣王文统并其子荛,正典刑讫13。于戏!负国恩而谋大逆、死有余辜;处相位而被极刑,时或未喻。咨尔有众14,体予至怀。”然文统虽以反诛。而元之立国,其规模法度,世谓出于文统之功为多云。
《元史·叛臣·王文统传》
注释:
①撼:摇动。这里指煽动。
②干:求为所用。诸侯:这里指地方上的军政长官。
③潜藩:也称潜邸,藩邸。指皇帝即位前做太子时居住的地方。
④申严:严加申饬。
⑤缓颊:《汉书·高帝纪上》:“汉王如荥阳,谓郦食其曰:‘缓颊往说魏王豹’。”颜师古注引张晏曰:“缓颊,徐言引譬喻也。”后用以称婉言劝解或代人讲情。这里指开脱劝解。
⑥错愕:仓卒惊诧。韩愈《曹成王碑》:“良不得已,错愕迎拜。”
⑦无将:不要谋反。
⑧渠:他。《三国志·吴书·赵达传》:“女婿昨来,必是渠所需。”
⑨彝训:古代尊长对后辈训诲的话。《书·酒诰》:“聪听祖考之彝训。”孔安国传:“言子皆聪听父祖之常教。”
⑩辅弼:《尚书大传·虞夏传·皋陶谟》:“古者天子必有四邻:前日疑,后日丞,左辅,右曰。”后因称宰相为“辅弼”。
11底:底定。指奠定的意思。《书·禹贡》:“震泽底定。”《史记·河渠书》作“致定”。后多用于平定的意思。丕平:指天下太平。丕,大。
12审期:察明约定。
13正典:指对判死罪者依法处决,意谓“明正典刑”。
咨尔:通告你们。
译文：
王文统,字以道,益都人。青少年时读过权谋书,好用言语煸动人。他跑遍了地方官员那里去求取官禄,也没有遇到赏识他的人,就前往求见李璮。璮与他谈话,大喜,即刻留置为幕府,命其子彦简师事文统,文统也把女儿许嫁李璮为妻。从此军旅之事,李璮都与文统商议决定,每年上报边功,虚张敌人的形势,以此来稳固地位,用官物树立私恩,攻取宋朝的涟、海二郡,都是文统的谋略。
世祖在潜藩的时候,访问才智之士,经常听到王文统的名字。等到世祖即位后,厉精图志,有人推荐文统,世祖赶快召来起用。于是设立中书省,来总摄内外百司的政务,首先提拔文统为平章政事,委任他对众多的政务更新方针计划。建立元朝,年号称中统,诏谕天下,设立十路宣抚司,明示条格规定,打算差发得以办理而又不扰民,盐课税赋不失常额,交钞纸币发行没有阻滞。不久诏行中书省制造中统元宝交钞,在颍州、涟水、光化军设立互市。这一年的冬天,初次发行中统交钞,自10文至2贯文,共有10等,不限年月,诸路通行,税赋也可以交纳交钞。
明年二月,世祖在开平,召行中书省事祃祃与文统,亲自率领各路宣抚使一同赴朝阙。世祖自去年秋天亲征叛王阿里不哥于北方,凡是民间的差发、宣课盐铁等事。全都委任文统等人裁处。等到休整部队回宫,也不知道文统的政令到底可否是怎么样,并且在从前,急于用兵,事务多数没有闲暇讲究,应当振举政令的纲纪,宜在今日。所以召文统等人来,责明其成效,用游显、郑鼎、赵良弼、董文炳等人为各路宣抚司,又以所议定的条格规定诏谕各路,使他们遵照施行。没过多久,又诏谕宣抚司,并达鲁花赤管民官、课税所官,严格申明私盐、酒醋、麯货等物品的禁令。
文统为人忌刻,初立中书省,张文谦为左丞。文谦素以安国利民作为自己的负,所以凡是讲论建议,就与文统提出了相可否的意见,文统心中不能忍受,想算找机会陷害张文谦,文谦竟然以本职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而离去。当时姚枢、窦默、许衡,都是世祖所敬重信任的人,文统讽劝世祖授枢为太子太师,默为太子太傅,衡为太子太保,外部假装尊敬,实际上不想使这些人朝夕备顾问在皇帝的左右。默尝与王鹗及枢、衡共同侍从世祖,当面诋斥文统说:“这个人学问心术不正,必定要祸害天下,不可让他居处相位。”世祖说:“如果这样,那么谁可以为相?”默以许衡回对,世祖不高兴而罢。鹗曾请右丞相史太泽监修国史,左丞相耶律铸监修《辽史》文统监修《金史》。世祖说:“监修的阶衔,等到修史的时候才确定吧。”
又明年二月,李璮反,把涟州、海的三座城献给宋朝。从前,王文统的儿子彦简,从京师逃归,璮派人告诉了中书文统。等到反书闻知,人们多数说文统曾派遣儿子荛与璮通音耗。世祖召文统问他说:“你教唆李璮叛逆,积累起来有不少年了,全社会的人都知道。朕现在问你所策刘的内容是什么,要全部回答。”文统回答说:“我也忘了,容我全部写出来奏上。”写毕,世祖让他读,其中有一处说:“蝼蚁之命,如果能够存活下来,保证能为陛下取下江南。”世祖说:“你今日还想劝说于朕吗?恰巧璮遣人持文统三封信自洺水来,把书展示给他看,文统始惊诧吓得冒了汗。书信中有“期甲子”的语言,世祖说:“甲子之期怎么说?”文统回答说:“李璮久蓄反心,因为我位居中书省,他不敢即刻发叛,我想告诉陛下逮缚璮已有很长时间了,只因陛下加兵北方,还没有安定。等到甲子年,还有好几年,我说这个话,姑且为推迟其反期。”世祖说:“不要多说了。朕从布衣把你提拔起来,授给你政柄,我待你不薄,为什么这样对不起我呢?”文统还在枝辞旁说,到底也自言“臣罪当死”。于是命令斥退下去,文统方才出来就缚。世祖还召窦默、姚枢、王鹗、僧子聪及张柔等人来,把前面的书信展示给他们说:“你们认为文统该当何罪?”文臣都说:“人臣不要谋反,谋反一定要诛杀”。柔独疾声大喊:“宜剐!”世祖又说:“你们同词说一下。”诸臣都说:“当死。”世祖说:“他在以前就向朕服罪了。”
文统于是认罪被杀了。儿子荛,一并被杀。诏谕天下说:“人臣谋反,垂有千古的彝训;国制有定,怀二心的一定要诛杀。哪里想到辅弼的臣僚,乃蓄藏奸邪的念头。平章政事王文统,由下列起家,提拔安置在宰相台司的高位,倚重托付不为不深,待遇不为不厚,希望能收到成效,带来天下的太平。怎么知道他与李璮同谋,暗使儿子荛通风报信。近来获得他亲笔写的书信数幅,审察他有反状已有年头了,宜加肆市之诛,来昭著他的滔天之恶。已于今月二十三日,将反臣王文统并其子荛,正典处决。于戏!负国恩而谋大逆,死有余辜;处相位而被处极刑,时人有的还不晓喻。告知众人,体察我的想法。”然而文统虽以谋反被诛杀,然而元朝的立国,其规模法度,世人认为出于文统的功劳还是为多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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