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侠将军与平汉抗日游击纵队
尚荣生
1942年2月12日,一位八路军的高级将领在沙河县柴关战斗中光荣殉国。他就是在太行山一带享誉甚高的民族志士范子侠。
范子侠一生所走过的道路是极其曲折复杂的。他从少年时代起即投身军旅,在长期戎马生涯中历经坎坷,苦心追索革命的真理,寻求光明的道路。抗日战争爆发后,他率部驻扎在我区的武安、涉县一带,在朱德;彭德怀和刘伯承,邓小平等同志的亲切关怀下,在我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感召下,毅然摆脱国民党顽固派,将其所部易帜为平汉抗日游击纵队,进而改编为八路军一二九师新十旅,对粉碎国民党顽固派的进攻,坚持和巩固太行抗日根据地做出了巨大贡献。对此,党和人民是永远不会忘怀的。1961年初,刘伯承元帅曾指示北京军区政治部,整理和编写范子侠同志的生平传记材料,以表彰英烈,教育后人。
一、苦难的年代,坎坷的道路
范子侠将军原籍江苏省丰县大史楼村,该村座落在黄河故道的大沙河畔。1908年,范子侠就出生在这里一个贫苦的佃农家中。范子侠的祖父范明德,父亲范立文都给地主当“二把子”,一年所得,难以维持全家生活。为了充饥,范子侠小时常和小伙伴们到大沙河岸边扒茅草根,爬到树上采“洋八狗子”,晒干磨成面,拌着高梁楂子做成稀粥喝。6岁这年,范子侠的母亲便在饥寒交迫中离开了人世。
大史楼村有一所初级小学校,上学的多是富家子弟。范子侠看到同岁的孩子背书包,高高兴兴地去上学,心里非常羡慕。因家中条件不可能供应目己上学,范子侠使直接找学校老师恳求。老师被这天真纯朴的孩子打动了,决定设法让范子侠以半赞来校就读。
在学校里，范子侠天资聪慧，十分勤奋好学，各科成绩均属优异，深得教师喜爱。
小学毕业后,家境愈来愈艰难,范子侠不得不忍痛离开学校,到县城一家商店当学徒。
艰苦的生活,使范子侠变得沉默寡言,磨炼出一种顽强不屈的倔犟性格。1922年,当他只有14岁时,便抱着一线希望,到社会的激流中去寻找新的生活,只身到了福建,在亲友的帮助下进入一所中学半工半读,不久又投身军中,为直鲁联军的一个副官当了小勤务兵。由于他聪明勤快,刻苦耐劳,不久被选送至天津东北军随营学校学习。北伐后,范子侠从军官学校毕业。此时范原所在部队已被蒋介石编散,范被分配到国民党军队中任参谋,连长,营长、团长等职。
1931年,范子侠所在部队调往江西,参加“围剿”红军的战争。时值“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三省在蒋介石“绝对不抵抗”的命令下被日寇侵占。9月20日,中共中央和日共中央联合发表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宣言。全国各界群众掀起声势浩大的救亡运动。范子侠在我党抗日主张感召下,痛感内战不息,外敌入侵,江山沦落,民族危亡。于是在“围剿”前线某部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联合正义青年军官发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呼声。然而,军事当局却答复‘有言抗日者格杀勿论”。范子侠愤慨之极,毅然辞去军职。不久,又来到安徽省蚌埠市任公安局长。1925年他同家乡一位姓徐的姑娘结了婚,有了长子克亚,4年后又添了次子国光。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欢乐。他在部队中极少提到自己的家乡,因为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留下了童年时代的痛苦记忆,长眠着他那慈祥可爱的母亲。只是在参加八路军之后,他才填写了这样一段履历:
“范子侠,江苏省丰县人,六岁丧母,父为人佣工,赖族人帮助得读于本县小学。毕业后,族人不愿供给,父亲求店主送商店学徒。因恨经济压迫,痛无力升学,遂远走福建,人地两生,曾毛遂自荐,为一副官当勤务兵……”
二、百灵庙反正
1933年春,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成立后,各地军队、民众热烈拥护,未及一月,同盟军由几千人扩大到10余万之众。范子侠闻讯后热血沸腾,即辞去公安局长职务,告别家人,简装北上,到同盟军某部任团长,亲自参加克复康保、沽源,多伦等城战斗。每次作战,他均身先士卒,勇猛冲锋。同盟军连日告捷,到7月中旬,日伪军完全被驱逐出察哈尔省。
同盟军的抗日行动,振奋了全国人心。但是,由于日军的进攻和国民党军的压迫,同盟军遭到失败,范子侠部被编入孙殿英的四十一军,他本人则受到严密监视。不久孙殿英下野,四十一军番号被撤消,部队遣散,范子侠亦被迫随国民党政府组织的军事考察团到法国“考察”。
范子侠在法国不仅认真研究了拿破仑的军事指挥艺术,而且精心探讨了近百年来西欧各国迅速发展的原因,思考中国日趋没落与腐败的症结。同行的国民党军官们不少人醉心于资本主义世界花红酒绿的糜烂生活,根本不提“考察”二字。范子侠气愤地说,“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打胜仗呢?”
1936年7月,德穆楚克栋鲁普(德王)在日军的扶植下,在嘉卜寺(化德县)组织伪“蒙古军政府’和伪“蒙古军总司令部”,德王和李守信分任正副总司令及兼第一,二军军长职。此时,范子侠已回归国内,他秘密打入伪第一军李守信部,并被任命为某营营长。
11月,伪蒙军在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直接指挥下,由田中隆吉上校率领，以“蒙古人的蒙古”为口号,进犯绥远。范子侠所在的金宪章旅进驻百灵庙一线。
百灵庙在归绥(呼和浩特)西北约430余里处,是乌兰察布盟盟长云端旺楚克的驻地,也是内蒙西部的交通要道,11月24日,傅作义将军指挥下的绥远驻防军奋起抗战,收复百灵庙,取得了红格尔图战役的胜利。在战斗中,范子侠策动全营官兵起义,强迫伪旅长金宪章及全旅通电反正,将日军指导官山滨大佐等20余人全部处死,并将驻大庙的穆克登宝部予以解决。金旅反正对收复百灵庙,取得红格尔图战役的胜利,起到了积极作用。
绥东抗战,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给全国人民以极大的鼓舞,中共中央来电敬贺称赞,“百灵庙大捷是中国人民抗日的先声”,全国各地、各界,各阶层人民纷纷捐款并组成慰问团前往慰问。国民党政府电派了以行政院长汪精卫为首的代表团前往慰问。但就在这时,国民党却以思想为左倾,另有异图等罪名,将范子侠逮捕入狱。“功秦桧而罪武穆”,这使范子侠对国民党政府假抗战之名,行妥协退让之实的面目有了新的认识。
三、在华北前线树起了抗日的义旗
“七·七”事变爆发后,范子侠获释出狱,他的心也随之飞往抗日前线。他在回忆时说:“芦沟桥的炮声,振奋了全国人民的心,震碎了禁闭我们的铁窗。我被释放以后,真觉得沸腾起来,想马上跑到前线与民族敌人比比骨头”。不久,平津相继失陷,范子侠西走晋中,来到了抗日救亡运动空前高涨的太原,并参加了山西栖盟会。不久到了抗日前线北京房山一带参加抗日,担任二十九军某部团副。
10月,日军侵入山西境内,广灵、天镇、大同相继弃守,日机不断轰炸太原。这时华北日军分三路向平绥路,平汉路、津浦路大举进攻。国民党军队虽作局部抵抗,但终因当局的妥协政策和军事指挥失当而失败,几十万大军纷纷向南溃退。在这民族危难之际, 范子侠谢绝友人的劝告,拒绝南撤,留在河北的无极,藁城,新乐、行唐一带,树起了抗战救国的光辉旗帜。召集民众,保乡卫国,组织起30多人的武装,遂于10月30日正式成立抗日义勇军。他在为抗日义勇军编写的一本宣传手册上亲笔写了这样的誓词:
“我们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我们是黄帝的子孙,我们是英勇善战的军队,我们是勇往直前的铁军,我们要为民族求解放,为祖国争生存。誓以头颅换回已失去的锦绣河山,誓以鲜血粉碎万恶的汉奸敌人。缴械投降,等于自杀自身,不成功,则成仁,干!干!干!”
这些小册子对教育战士,鼓舞土气都起了很大作用,这支部队发展也很快。但是由于范子侠在旧军队生活多年,不熟悉游击战术,习惯进行死打硬拚的阵地战,使部队遭受了一定损失。一天晚上,义勇军一个排与敌遭遇,激战两昼夜,弹尽粮绝,全部壮烈牺牲。范子侠望着战士们的尸体,心情十分沉痛,血的教训,使他提高了警惕。
不久,部队开赴太行,聂荣臻同志对范子伙及其所领导的抗日部队十分关心,派出八路军的干部帮助他们进行整训,使部队面貌大为改观,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都得到迅速提高。当日寇攻克娘子关,沿石太铁路直逼晋中时,范子侠指挥部队夜袭长寿车站,毙敌数十人,缴获一批战利品。这是进山整顿后的第一个胜仗,使范子侠和部队指战员都受到极大鼓舞。
聂荣臻同志坐镇阜平,一一五师创建晋察冀抗日根据地,滹沱河北岸,平汉路西侧的混乱局势逐渐稳定下来。但是,平汉路以东却是一片乌烟瘴气,大土匪薛芝山部纠合国民党的游兵散勇2000余人,在藁城,无极一带奸淫烧杀,残害百姓。听到这个消息,范子侠怒不可遏。他说:“我们是群众的队伍,谁迫害老百姓,谁就是我们的敌人。”遂带领140余名战士,43条破枪来到了路东。他要求部队军容整齐,军纪严明,不许损害老百姓的一草一木。根据敌强我弱的情况，为了迷惑敌人,范子侠把每20人分成一队,每队一面红旗,士兵真枪实弹担任警戎,指挥员则背上用木头刻成的假驳壳枪在夜间行动。经过严密的侦察和部署,范子侠率队突然夜袭薛芝山驻地,战士们在村中“白手夺枪”,四乡群众在村外击鼓撞钟,呐喊助威。土匪们惊恐方状,四散奔选,薛芝山在混战中被流弹击毙。这次战斗使范子侠的义勇军声威大振,部队很快发展到2000余人。这时:国民党政府才正式承认这个部队,定名为冀察战区游击第二路军第二师,范被委为副师长兼大队长。
1938年初,无极、藁城、新乐等13个县的地富豪绅结合会道门头子以“保卫乡土”为旗号,普遍建立起大刀会、红枪会。这些封建组织中,不少与日寇、汉奸明来暗往,破坏抗日斗争。一天,藁城县大刀会会首们探知范子侠驻扎在南北龙宫、张家庄一带,便纠集会道门徒五,六万人,配合日寇从四面八方把范驻防的几个村庄团团包围。这时,范子侠正在指挥部里召开军事会议。他决定,以少数兵力牵制会道门的进攻,用主力来消灭日寇的有生力量。当时,日寇的气焰正在极度嚣张之际,敌酋山原大佐在出发上汽车时曾洋洋得意地说:“范子侠,小小的,土匪的……，”日军以大摇大摆,挺胸腆肚地朝阵地走来。看到敌人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范子侠轻蔑地一笑。他指挥战士们用木杆将帽子挑在墙头上,将另一根木杆平放在墙顶,露出一个小尖,伪装成射击的姿式.而人呢?早在墙内把地洞挖到外面,距墙几尺构筑了单人掩体。当敌人走到离阵地只有50米远时,范子侠大喝一声:“打!”无数仇恨的子弹一齐向敌入射去,山原大佐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呼了,没死的日本鬼子乱成一团,拖着几十具尸体狼狈而逃了。
将日寇击溃以后,其它方向的会道门道徒们,在道首的迷惑和驱使下,仍旧“杀呀,杀呀”地朝村前冲来。范子侠指挥部队转移到他们的一侧,向空中放了一阵排子枪,这些道徒们如惊弓之鸟,立即潮水般的溃散下去。原来,道徒们非常迷信神灵给他们的“护身符”，
据说有了这 “符”便能刀枪不入,但这“护身符”只能保护前面这当然是道首们欺骗人们的鬼把戏了。范子侠了解到这个情况便派人在他们屁股后面放枪,他们只好逃之天天。丢下的大刀、红缨枪装满了十几车,全部送给了路西的抗日自卫队。
第二天,敌人派兵前来进行报复扫荡,又遭到范子侠的伏击于是恼羞成怒,将南北龙宫、张家庄全部焚毁,当地百姓由于事先被范子侠护送转移,才得以幸免于难。范子侠在追述这次难忘的战斗时曾感慨地说:“我深深地向藁城县的南龙宫,北龙宫;张家庄三个庄的父老兄妹致以崇高的敬意。
四、帮助我党蕴立和巩固武安,涉县抗日政权
1938年春,范子侠率部离开路东,经晋察冀,冀西,转移至冀豫边的武安,涉县,磁县一带,被国民党委任为冀察战区游击第二路副指挥兼第二师师长和豫北第二区指挥官兼第一战区第一游击支队司令。
武、涉、磁位于晋冀豫三省交界处,峰峦起伏,沟壑纵横,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当时,各种番号的国民党军队和地方武装驻扎在这里,如朱怀冰的九十七军、庞炳勋的四十军,孙殿英的新五军,侯如墉的别动第四纵队、东北军骑兵第四师以及王天祥、黄宇宙、胡象乾、鲁厚斋等部,形成了一种犬牙交错,各霸一地的复杂而混乱的局面。
为了开创华北抗日战场,八路军一二九师主力于1937年底来到太行山不久,一二九师随营学校同三八六旅七七一团向磁,武一带活动,与磁县地方共产党领导的河北民军十三支队及主张坚决抗日的范子侠部会合,成为这个地区抗日力量的中坚。
中共晋冀豫特委和八路军一二九师对团结和争取范子侠的工作十分重视,先后派人到范部开展统战工作。八路军武安工作团团长王铁,通过在范部一团任政训处主任的同学李迅,辗转结识了范子侠,多次与之促膝交谈,使范子侠对我党的抗日主张有了进一步了解。当时,参予这项工作的还有先遣支队政委杨树根,一二九师参事李新农,武安县委书记王铮等。这对范子侠以后摆脱国民加八路军起了重要作党的统治,参加八路军起了重要作用。
有一件事,使范子侠深为感动。
1938年5月,日军攻古丰县城,四乡百姓奔走逃难,流离失所。范子侠的父亲范立文听说儿子在武,涉一带举旗抗战,便拖着病弱的身体,一路讨着饭来到了太行山。这年冬天,在一个小山村外,被放哨的八路军战土看到,询问清楚情况后,立即领进村内,给饭吃还给范立文换了新衣服,又送进八路军总部医院治病。朱总司令知道这件事后,把范立文接到总部住了几天,还将自己的皮袄送给他,并派人护送至范子侠部。刘伯承师长听到这个消息,亲自来到范子侠部驻地看望范立文。一个集团的总司令,对友军的下级军官如此关怀备至,这在国民党军队中是极为鲜见的。范子侠父子非常感激,直到解放后,范立文老先生在向家人叙述这段情况时还热泪盈眶。
在武、涉一带的国民党军队中,范子侠部的军风、军纪和战斗意志是比较好的,常与八路军协同作战,联合抗日,曾击伤敌酋锦中司令,俘虏过褡裢车站站长,英勇地狙击了日军的多次进攻。而他对太行抗日根据地的又一个贡献,是在他的武装保护下,建立和巩固了武、涉等县的抗日民主政权。
1938年下半年,范子侠在八路军涉县地方工作团的帮助下,利用旧县政府在涉县城内孔庙中办起了抗日救国教员训练班,简称“抗教班”,范子侠派窦立新、李会田2人负责,工作团提供材料并授课,旧县政府负责分配工作,到1939年时共培训出学员200余人。“抗教班”结束后,又在孔庙举办“抗日大学”,并开设一期旧保长训练班,共培训80余人。宗旨是坚持民族气节,不准给日寇搞维持。在范子侠的支持下,涉县的抗日工作活跃起来,八路军工作团和县政府及“抗救会”在全县公开号召、发动和组织各界抗日团体，开展各种抗日活动,使我党在涉县很快打开了局面。
1939年6月,范子侠率部移驻武安,司令部设在西井。当时,范部共有3000余人,由于国民党政府的限制,吃粮问题难以解决。范子侠几次找国民党武安县县长李国保商议,均不欢而散。但受李国保节制的武安县游击队,根本不去前方抗日,却粮足饷足。抗日军民同旧政权的矛盾日趋尖锐。
1939年9月,日寇扫荡太行山抗日根据地。李国保携款潜逃,在县内造成混乱。为了稳定局面,掀起抗日高潮,中共武安县委和八路军武安工作团经与各方协商,在杏花村召开民主选举抗日县长予备会议,范子侠对此给予极大支持。为了保证新政权的顺利建立,一天深夜范子侠亲自带人潜入驻守柏林的武安县游击队,里应外合,将其司令部及下属三个保安中队全部消灭,其司令胡象屹只带领几名残兵仓皇逃往林县境内。
1939年秋季的一天,武安县民主选举抗日县长大会在尖山村外的一片空地举行,范子侠派出部队在会场周围担任警戒。时至正午,与会民众已达万人之多,在一片群情激昂的气氛中选举出抗日民主县长贾云标。范子侠给大会发来祝贺词。当时,民选县长是武安县的一个开创,在太行抗日根据地产生很大影响。贾云标后来回忆说:“范子侠是一个思想进步,抗日坚决的将领,当我们第一次接触时,就感觉他年青豪爽,对抗日采取合作态度,革命友谊的气氛是很浓的。”
新政权建立后,对各抗日武装以有力的支持。阳邑税局是当时太行抗日根据地收入最多、规模最大的一个税局,抗日政府交由范子侠管理,从而保证了部队的粮饷问题。摘自《邯郸抗战史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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