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河北冀南地区有一个战略区名称——滏西。这个区域处在平汉（现京广铁路）铁路邯郸至邢台东侧，滏阳河的北侧和西侧，北边是邢台到济南的公路，包括了永年县北部、鸡泽县、南和县和沙河县铁路东部四个县的连片，永年县是滏西地区的中心，永年县的中心地带有个许庄，许庄出了个大土匪“铁磨头”。
鸡泽籍抗日老干部张力更，1938年参加曲周县抗日政府工作，1939年到永年县抗日政府工作，曾任永年县抗日政府秘书，永年县一区区长。冀南第三军分区沙南武工队队长。抗战八年，张力更大部分时间战斗在滏西地区。“铁磨头”老巢许庄村属于当时的永年县一区，张力更在担任永年一区区长一年多的时间里，直接或间接和顽匪“铁磨头”斗智斗勇。
“铁磨头”原名许仲琪,他出身永年城（广府）北边许庄一个破落地主家庭。日寇入侵永年之前，他就不务正业，偷盗抢劫,1937年日寇侵占永年城后,他成了一个小股土匪头目,并逐步控制了永年县洛河以南几十个村庄，群众给他起名“铁磨头”、“老铁子”。1941年公开投靠日军,堕为汉奸。1942年和日寇发生矛盾,我军争取他抗日,他也曾抗日两年。1944年又投向国民党,被国民党战区司令汤恩伯委任为“先遣军第一支队司令”,聚集几千伪顽部队和土匪,全力反共。日军投降后,他踞守永年临洺关,被国民党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委任为“临洺关守备司令”。临洺关被我军解放后,他又率残部逃至永年城（广府）。1945年12月被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委任为“河北省保安第二纵队少将司令”，直至1947年10月被我军民击毙。
一、铁磨头产生的背景
1937年日寇侵入永年后,土匪会队拥兵自立,地主豪绅也组织起“护庄团”。1939年，许庄村地主许某伙同本村地主给铁匪送去十几支长短枪。东杨庄地主李某等几户地主,请铁匪到他们村去建立“保险团”，铁匪自命团长。借“保险团”的名义,圈占地盘，踞守一方,到1940年铁匪已达400多人枪。他们白天要粮派款,夜出绑票掠财。向各村摊派粮款。群众拿不起粮款,就派匪徒去抓人抄家。比如他向茹佐村曾连续五次派款,群众实在筹措不出来。匪徒们就在腊月三十闯入该村,象发疯的野兽一样,抓人、抄家、摘门、卷被,全村家家户户均遭洗劫。农民陈老样家仅有的准备过年的几斤玉米面都被抢走了。同一年,康庄农民大秃子因饥饿难忍,到该村一户地主家的地里掰了几个玉米棒,地主向铁匪告发,铁匪就派人将大秃子活活打死。郑营村富农赵某欲强买农民石某的好地,石某不愿卖,铁匪就在赵某的指使下,派人将石某抓起来,吊打三百皮鞭,直至皮开肉绽。石某被逼无奈,只得将地贱价卖给赵某。
铁匪网罗的匪徒多是淫欲成性的流氓,明目张胆糟踏妇女。铁匪的三弟—三黑子,经常赤身裸体闯到老百姓家奸污妇女。他曾猥亵许庄村一个姑娘,该女不从，避到茄佐村亲友家。三黑子就用枪逼追该女的爷爷,查出姑娘的去处,硬将该女拉回本村奸污。有的村一知道他们要来,妇女们就躲了,三黑子进村就抓男青年当抵押品。他们在一个村庄一次就抓走男青年60余名,逼他们说出家里的姐妹妻嫂的姓名下落,然后指名抓来受其淫辱。据查,在某个有200户人家的村子里,除个别逃避者外,妇女均遭铁匪部下好污。永年一直流传着:“男人躲债,女人避祸,最难的是铁磨头绑票。”铁绑票的数量之大,手段之残忍,都是骇人听闻的。他手里经常押着几十个“肉票”——人质,当时永年老百提到“铁磨头”,都谈虎色变,连哄小该时都说:“快别哭了,老铁子来了!”
二、铁磨头的脸谱
铁匪既极凶悍,又愚昧无知。有人曾拿一张中国地图给他看,并指出河北省的位置。他看后竟说:“怎么河北省以外还有中国呀?”在他心目中,中国即河北,河北即中国,中国只有河北那么大。他对什么抗战、正义、侵略、卖国、统统不管,只要有利可图,他就干,与已不利就六亲不认。他不时地掂量共产党、国民党和日军对他的策略,并随政治气候的变化而不时变换面孔,力图从中取利,保存扩大自己的势力。铁匪狡诈凶残，不断变换脸谱，有时还给人以抗日的假象,耍弄政治手腕,周旋于日伪、国民党顽固派之间,其反人民的反动本性却始终未变。
“保险团”成立后不久,铁磨头就在自己身边拉拢一些“有来路”的人,充当他的谋士、助手。如茹佐村的老甄的肚里有点墨水,是国民党员,又是当地实力派,日军占领期间仍与国民党方面保持联系,铁匪就把他请到团里,换帖拜把子,结为金兰之好,意在通过他与国民党挂上钩。还有一个叫樊某才的,是被日军收买的汉奸,铁匪特地派人将其从安阳清回,并委以重任,通过他勾结日军。有国民党派去的,也有日军派去的,铁匪都养在身边,高朋相待。
三、给铁磨头拜年
1938年我军解放永年后,为了争取一切力量加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也曾多次派人与铁匪联络,希望他抗日。当时铁匪因要窥探方向,了解我军实力,表面也与我抗日部队保持联系,并协助我方作过一些护送人员、财物过境的事情。但铁磨头对联合抗日始终没有诚意。他认为我八路军人数少,装备差,成不了大气候，不收敛其残害民众的罪恶活动。我军为保护抗日民众,教训铁匪,1940年春节时,由县长赵选同志率县大队到铁匪老窝许庄“拜年”,铁匪突围逃跑,仍不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他一到村子,就指名抓捕杀害共产党员和抗日家属。1940年10月将小北汪村农会主任赵运来同志打死。同年,铁匪还亲手杀害了33名抗日村长。我抗日军民对铁匪的罪恶无比愤慨,决心予以沉重打击。1941年2月7日是旧历春节。年前,作贼心虚的铁匪派人侦察,确信许庄村周围五十里内没有我军活动,放心大胆地在年三十晚上大摆酒宴,在许庄村内大吃大喝起来。不料,初一凌晨神兵天降,我八路军黄承衍营长和永年县抗日政府县长赵选同志率领县大队200多人奇袭铁匪“拜年”。醉熏熏的匪徒们措手不及,在我军猛烈打击下溃不成军,狼狈逃窜。战斗持续两个多小时,除铁匪率少数匪徒落荒而逃外,我军共击毙匪徒30余名,狠狠打击了铁匪的嚣张气焰。
四、向日寇投降
1941年，日寇“回师华北,铁匪便靠拢日寇,铁匪通过汉奸樊良才与日军特务高野正二的关系,投降了驻武安的日军工藤部队,被编为“工藤部队配属铁血团”,铁磨头被委任为团长,在日军卵翼之下,铁匪在洺河以南的势力急剧膨胀起来。铁匪先以太辛庄的大佛寺为据点,在周围村庄修炮楼,挖界沟,筑工事,苦心经营匪窝,并大肆招兵买马，强迫青年为匪。他还聘请军事教官,进行军事训练,很快将兵力发展到千余人。以军事力量为后盾,铁匪又加强了对洺南一带的政治统治和经济掠夺。铁磨头把他盘踞的40多个村庄分组管制,每组控制土地两万亩上下,铁匪开始在洺南耀武扬威地当起了“土皇帝”。
五、争取铁磨头抗日
1942年6月26日,日军集中邯郸一带1000多兵力,突然包围了太辛庄、许庄为中心的十余个村庄,将铁部团团围住。日军首先攻打太辛庄,铁匪猝不及防,立即逃至许庄。丢下200余名新兵被围困在大佛寺,双方交战大约三个小时,日军攻下大佛寺,新兵被俘100多人。接着又进攻许庄,遭到铁匪部的拼死抵抗,铁匪两次突围均未成功，且腿部受重伤。当时我冀南领导认为日伪和铁匪部已闹翻,留下铁部,有利于牵制日伪力量,遂从抗日大局出发,由我基于团黄承衍营长率部从许庄东南向日军发起攻击,策应许部突围。时逢另一股土匪胡维章也率200余人从许在村南打开一个缺口,许匪才得以突围而出。铁磨头由于伤势较重,只好躲在何营村、马到固村周围野地里养伤,半年后,铁匪才能下地走路,只是从此落下个瘸腿。
由于遭到日本主子的抛弃和日伪军的剿杀,铁匪实力大损。因丢失地盘、损兵折将而急得发疯的铁磨头,终日坐卧不宁。养伤期间就着手收集旧部,招兵买马,筹措武器。腿伤一好,他就迫不及待地返回他最挂心的洺南地区,力图重树淫威。首先他把枪口对准群众以发泄怒气。1942年农历10月15日,正是六星村庙会,铁匪闯进村去,对赶庙会的群众狂吼道:“你铁爷爷又回来了。”接着就惨无人道地用铡刀连续铡死三名无辜群众,并指着尸体威胁赶庙会的群众:“你们看我老铁的没啥人了,就不给我送钱了,日后把你们都这样办。”同年11月,邢屯土匪邢四膘子带百余名土匪并入铁部,铁匪经过东拼西凑,重新聚集了约500人。
1942年深冬,正当铁匪为缺乏枪支弹药发愁之际,一个伪小队长找铁匪联络,请铁匪去弄枪弹。原来驻邯郸的日军正在邯郸柳林桥训练一支80人的水上警察部队,该小队长与日军教官发生矛盾、冲突,就潜至铁匪部密送情报,让铁匪为他出气。为了报一箭之仇,搞到枪弹,红了眼的铁磨头即派其弟许二带200余人奔袭柳林桥,大获全胜。打死三名日军教官,生浮80名水上警察,获大抢80余支,俘虏带回后,铁匪下令全部活埋了
1943年3月,铁磨头又收编王泽民部。3月底,已投降我八路军的伪军李逢春,因受不了革命纪律的约束,又带一部分人改投铁磨头。这样,铁匪势力不断扩张,人马很快增至3000有余。
六、铁磨头杀死胞妹
铁匪由于匪势扩张,实力较强,且装备又好,一时成为永年县境内的显赫人物。他为了把自己打扮成豪绅名人,表示自己是崇尚仁义道德之人,于1943年3月,亲手活埋了胞妹小股匪首许然妮。许然妮本是铁匪一手带大的女匪,后与匪徒王文兵一起携枪出走至南吕固一带纠集了十六、七个人,另立匪伙。
这个女匪首不但强横霸道,而且荒淫无度,妖孽成性,经常乱拉男青年,强迫男青年与她同居。因此,恶名远扬。据说铁匪曾三次跪求其母,要求除掉许然妮,保全他的面子、名声,而其母不允。现在,当他成为有3000多人的“司令”后,顿觉脸面更加重要起来,决意杀掉许然妮。一天,铁磨头亲自到邯郸县的南吕固他妹夫家串亲戚,借吃饭机会,在饭桌上一枪打死妹夫。许然妮见势不妙,急忙溜出,接着铁磨头又下了其余十几个匪徒的枪,诱骗其余匪徒说，把死尸抬到滏阳河里,你们就各自回家。等抬到邯郸苏曹滏阳河边,将其妹夫尸体投进滏阳河后,把其余匪徒全部打死,无一幸免。
当其妹出走时,许即派心腹尾追,追至水年六星村,抓住了许然妮,就地活埋了。此事发生后,在当时的永年县还真引起了一些反响,更有一些地主、汉奸借此吹捧他“孝顺”、“正派”,说他是“大义灭亲”的好汉。铁磨头则对别人说,因为许然妮常干绑票、抢劫的勾当才被处决的。至此,铁磨头杀妹的真实用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七、日寇攻打铁磨头
1943年伪大队长李逢春带1000多人枪向八路军投降。日军容不得在他们所谓的“华北兵站基地”内发生这种事情，调集了5000余人的兵力,对永年县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归荡”,严密包围了东起杨庄南北公路,西至洞头的封锁沟；南起滏阳河,北至睢宁直至永沙县境的100余村的广阔地带。铁匪自遭日军打击后,与我方关系曾一度有所缓和。我军分区曾召集过伪匪头目会议,教育他们要自己留后路,尽力保护抗日人员和群众的财产。铁匪也曾派许二官到会听训,表示愿向我方靠拢。所以当我方得知日军“扫荡”的消息后。抗日政府县长宋钦同志一面组织我军民疏散撤退,准备反扫荡,一面派人关照铁部。向他说明日军目标是聚歼大股武装,你部应化整为零避免报失。可铁磨头做气十足,不听我方善意劝告,竟当着我方送信人的面说:“他叫咱分散咱集中!”
日军扫荡部队推进很快,一路烧杀抢掠,铁蹄所至,尸横遍地。他们抓住人就问:“谁是八路军?谁是铁血团?6月8日,包围圈越缩越小,铁磨头的3000多人被追至小北注村,铁桶似地把村子包围起来,这时铁磨头才感到形势不妙,进退无路，只好命令部下就地拼死抵抗。被围的第一天,铁部占据瓦房顶上，居高临下，给接近村的日军以很大杀伤。第二天,日军调来炮兵,几乎将村内瓦房屋顶全部打塌,而后攻入村内,铁部死伤修重,被迫与日军展开逐街逐巷的争夺。第三天,铁部只剩下残兵和反正的伪军。我军为打击目寇,派军分区基干团黄承衍团长带两个中队,从村东北部进攻日军,日军突然遭袭击,急忙兵分两面,我军趁机接应反正的伪军500余人。当夜,铁磨头也伺机突出重围,狼狈地跑到方头固村的大庙上,身边只剩下70余人。天亮后,日军冲进小北汪村,血洗该村,杀害群众279人。
八、铁磨头投向国民党，盘踞永年水城
日本投降后,铁磨头占领临洺关,胡宗南委任他为临关守备司令,成安、临漳等县伪军也投向铁磨头,伪匪发展到2000余人。同时土匪王泽民850人进入永年水城,与我军对抗。10月19日我军解放临洺关,生俘2000余人，铁匪残部窜入永年城。10月4日解放邯郸,至此“邢、邯、临”战役胜利结束。只有孤立的“永年水城”被土匪铁磨头和王泽民盘踞。12月国民党战区司令孙连仲委任铁磨头和王泽民为河北省保安司令。永年水城成了国民党在解放区里的一个据点。在一年多里蒋介石派飞机空头弹药、食品、物资多次,纵使铁磨头胡作非为。1946年还派“三人小组”来谈判。
1947年6月我军决定对永年水城匪军施行长期围困政策。在永年水城周围建立“城外城”,筑墙沟、修碉堡、埋地雷。使其断粮,达到“困死敌人在城内,消灭敌人在城外。”1947年8月建成。挖环城沟6847丈,筑墙593丈。筑碉堡79座,盖房屋164间。四周村庄改变村形,建成包围永年水城50余里的包围圈,使敌人不敢越过我包围圈。
“城外城”成功了,敌人在城内断粮了。1947年10月6日,铁磨头和王泽民率匪众百余人突围出城外城逃跑了，窜至成安县吕庄,被我军全部消灭,铁磨头、王泽民30人被击毙,俘获95人，至此冀南地区全部解放。
参考张力更回忆录《红色通道——一个武工队长的生涯》
2020年7月20日星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