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绘画不是一个非常好归类的那种,但是我还是将他最近创作的一系列作品往往放在中国政治波普艺术的背景下来予以思考和批评。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原因似乎还是要从荒原最近的印花布系列作品来寻找。荒原的创作意识无疑是十分复杂的,至还存在着许多政治无意识的创作信号。这种政治无意识同中国大陆20世纪90年代流行的政治波普艺术尽管存在着非常明显的差别-这种差别主要存在于背原作品中更加丰富的生命意识,但依然和政治波答的精神脉络保持着相当深度的一致性与传承因素。一方面,荒原有着一种十分强烈的政治无意识情结,另一方面荒原又特别注重在绘画性中的本土经验因素。或者说,荒原的作品中一方面保留了很多波普艺术家的政治解构主义信息;另一方面,他又将政治波普意识 的视觉符号力图以非常符合本土美学向度的方式在创从中国本土作;再一方面,荒原在隐性和显性的创作意识中,似乎始终都潜藏着政治无意识的性经验因素。 荒原最近创作的这一组花布绘画主要包括《三联》系列、《红色中国》系列、《灿烂如花》系列、《幸福生活》系列、《红星闪闪》系列等等。事实 上,这一组印花布系列组画都给了我最为深刻的触动 和鲜明的视觉印象,最让我震动的应该是荒原选择的印花布这一普遍的而又特别具有典型性的创作符号。 表面上看,荒原似乎对材质有某种艺术上的偏爱,但是从更深的层面上思考,我的看法是这样的:荒原将一直延续在中国民间的印花布作为自己绘画的一个最为直接的背景。那么画家究竟要在这块花布上挖掘什么呢?其中的创作奥秘又究竟是什么呢?我想可以从中国本土经验来把握荒原的这一组印花布绘画作品。
 首先,我要说荒原的这组印花布绘画作品,是从中国本土经验开始的。我想要说明这其中的原因。其实并不怎么困难。我们知道,20世纪90年代风行的政治波普艺术,其主要表现方式是直接批判和直接反讽,往往是直接挪用西方后现代绘画艺术中的表现手段和表现方式。当然,荒原的花布组画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这批画家的影响,甚至可以说他的绘画呈现的艺术风格依然是中国90年代波普艺术的延续,但荒原不是简单地出于继承或者复制的一般创作需要。按照我的观点,荒原的个体创作意识中本来就潜藏着十分深厚的政治解构冲动,这种解构意识和这种解构冲动也许本来就是荒原生命经验的一部分,而且是十分核心的一部分,也是荒原独立于其他政治波普画家的显著标志。但是,我在这里所要谈论的还不是荒原波普意识、解构意识是多么的强烈,而是这种波普绘画的经验指向究竟在哪里。无须讳言,荒原已经早就走出了前阶段艺术界风行的表层政治波普绘画,而是在不断向政治的无意识文化层次寻找典型的视觉象征符号一一块印花布的艺术表现秘密。  其次,荒原在这组作品中体现出了对红色和蓝色的某种无法抗拒的偏爱。无论是《红色中国》系列,还是《闪闪的红星》系列,甚至包括《灿烂如花》系列和《三联》系列,都无一例外地体现出画家的这种创作无意识经验的爆发。画家一旦触及到红色和蓝色,似平就已经触及到了自身生命的核心地带,总有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两种颜色在画家的创作冲动中、时刻都处在无休无止的战争之中,画家所要做的已经不是平息二者之间的冲突,而是尽可能地凸显它们之间的真实情景。正如荒原在他的随笔中所表达的那样:"红色是青春、革命、流血,红色的花布宛如我们的生存背景,艳丽、幸福、繁荣、泡 沫,作为生命个体又能怎样呢?单调、重复和无作为的意义,用旁观的姿势来打量这个世 界,用苦笑和冷漠来表明自己的生存状态,这或许是一个青年人在信息的海洋中的自白吧。蓝色的理性、大海、深远……人们总是在其中转换角色,迷失,像永远走不出的迷官,直到人生的尽头-黑色。我尝试用红色花布和蓝色花布来表现这圣筵的狂欢,无论 它是革命的,理性的,还是忧郁的,所选图案的花布都是四方连续,一种无限的延伸,我试图用中国最传统的毛笔和线条来表达我的意愿,尽管这些线条是重复的,繁多的,无意义的,用它来堆砌的人物更显得空洞和没有重点,单薄,正宛如我们所处的生活环境。”
再次,我认为荒原有意识地将一块中国印花布浸润了深深的性文化因素。甚至这种性文化意识弥漫在整个的这一组绘画作品中。值得进一步关注和思考的是,荒原对性文化因素的处理既是大胆的,又是特别干净的,包含着对身体的水性情结和花朵情结深深的眷恋和歌颂。我们都知道,印花布是中国农耕文明的衣着标志,说得更明确一些,它是中国女人身体语言一个十分鲜明的充满柔情的视觉符号。因此,当荒原在以印花布为创作题材的这一系列作品中,其显露出来的两性生命色彩就特别强烈,也特别容易让观众产生亲切感和同样被唤醒的生命意识。当然,这其中也明显地包含着画家对因权力而产生的两性现实表达了深入的批判性和解构色彩。
还需要说明的就是,荒原在表达他的中国本土经验的创作过程中,对绘画语言和绘画符号的寻找、体验、挖掘和艺术控制都是十分深入和仔细的。他俨然像一位裁剪艺术家,那一块印花布到了荒原的手中,就仿佛到了一位魔术师那里,什么样的奇迹都会发生。但这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同时又水道渠成。也许,画家的高妙就在这里。依照我的看法,要做到这一步,的确需要艺术家具有很好的心力与智慧。如果说吕胜中曾一度将中国民间剪纸艺术中的人形图像提升到了中国红人的视觉符号高度,那么我将肯定地说,荒原的印花布组画将在更深的本土经验中诠释和扩大中国本土文化的视觉空间. 作者简介:邱正伦 1961年生于四川省达县,毕业于西南大学。现为西南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人类学博士,硕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个人诗集《四十九种感觉》、《手掌上的风景》、《肉体美学》、《哲学与冷兵器》;诗歌理论专著《艰难的启示》;艺术理论专著《艺术美学》、《艺术价值论》、《审视现代艺术》和《审美价值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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