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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村惨案

时间:2022-05-31 13:05:01  来源:邯郸文化网  作者:赵诚存 周连贵 张文涛  浏览: 分享:

 

 

百家村惨案

图片来源于网络

百家村惨案

 

赵诚存 周连贵 张文涛

 

(一)

 

  百家村是个古老的村落。相传早在战国时期,赵王在此摆銮驾,原叫摆驾村,后逐步演变,到唐朝改为百家村。

  

百家村分前后两个村,因村落相连,人们惯称前后百家。该村在邯郸城西,距城八里,村南有沁河流过,村西丘岭起伏,沟壑纵横,村北、村东一片沃野。“七七事变”后,有农户一百二十余家,村民八百三十多口。

  

一九三七年十月十七日,日军侵占邯郸后,驻在平汉路西侧孟仵、王郎、庞村一带的日军,经常套着大车,成群结队到百家村抢掠。他们一进村,见家畜就抓,见粮就抢,见壮年男子就打,见年轻妇女就调戏,抢家俱、卸门窗,闹得人心惶惶,一日数惊。

  

那时,妇女们为了避免被日军污辱,经常在脸上抺锅黑,头戴老婆帽,腰捆破布条,脚穿男子鞋,披头散发,装扮得又脏又丑。日军进村后,为了安全起见,她们就围坐街上,周围有男子监护,即使如此,妇女们还经常遭到日军糟踏。

  

一九三八年农历正月初七夜晚,有五个日军荷枪实弹奔百家村而来,他们到了王某某家门口,因街门紧闭,他们越西墙跳到王某某家,王某某的媳妇听到声音,越过墙到邻居马德良家,躲进牛棚,钻在牛肚下面,日军追进马家,从牛肚下将王某某的媳妇拉出来,欲行奸污。马德良弟兄出来阻拦,日本兵立刻把他们绑在椿树上,两个日军用刺刀对着他们的胸膛,同时把另一位妇女拉出,一并轮奸。村民闻讯,纷纷赶来,因怕伤害马家兄弟,眼睁睁看着日军作恶。这群鬼子离村时有一个落在后面,村长安润章冲上前去,猛然把他摔倒,但人不凑手,那鬼子跳起来,砍了安润章一刀逃走了。

  

又一次几个日军到后百家村,妇女们在街上围坐,男子在周围监护,一个日军抡起刺刀,冲开一条路,到人群中拉走一位妇女。

  

一次次的抢掠,一次次的受侮辱,激起了百家村人民的极大义愤,个个发誓:要打死几个鬼子,报仇雪恨。

 

(二)

 

  驻扎在孟仵的日军庄司部队,是日军的辎重队马车运输连,他们有一百多辆马车,每辆车上配备一匹马,两个日军,群众称他们是“小车子队”。孟仵村距百家村有五里路,一九三八年四月二十二日(农历三月二十二日)下午两点钟左右,庄司部队的两名日军,骑着两匹白马,身穿黄军装,佩带腰刀,像是两个小头目,来到百家村学校——当时乡公所所在地的门前,把马拴了,一个向学校走去,一个就到街上找花姑娘。乡丁窦宗杰闻讯急忙到学校应酬,日军提出要找花姑娘,窦宗杰赶紧拿出好酒好菜让日军吃喝,是想把他们灌醉哄走。

  

日军进村了,妇女们闻讯,有的藏在缸内,有的藏在炕洞内,有的藏在旱井内……。找花姑娘的鬼子从东找到西没找到目标,但仍不死心,从前百家又转向后百家,路上,遇到农民郭长清,鬼子便强迫他带路找花姑娘。郭长清为了支开这个鬼子,把他领至后百家村西,手往西一指说:“花姑娘的有。”原来,百家村西荒丘一片,荆棘遍地,在离村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瓦沟(因有瓦窑而得名),沟东有一个土冢,传说是汉墓,高十余米,直径约二十米,是个野狐出没的地方。谁知为了躲避日军,有人在土冢西侧挖了个土洞,这时,正好后百家时韵和的妻子和邯郸城里的亲戚宋老子的儿媳妇藏在里面。被郭长清支到这里的鬼子,爬上冢疙瘩,向四下张望,他发现冢疙瘩西北坡有新刨的土痕,旁边有洞,就钻了进去。时韵和的妻子和亲戚见日军进来,大惊失色,时韵和的妻子抱着孩子冲出洞外,鬼子把她亲戚卡在洞内,时韵和的妻子边跑边呼救。原来在冢疙瘩东南角郭运昌房根站了一伙青年人,北边街口也站了一伙青年人,他们对鬼子的野蛮行为,早已怒不可遏,听见呼救声,有的拿锨,有的拿镢,有的拿木棍,不约而同奔向冢疙瘩,他们赶到洞口,呼唤着往里扬土。这时,日军丢开时韵和的亲戚,持着刺刀冲出洞口,想杀出一条生路,被时振堂一棍子把他的刺刀打落在地。这时年轻力壮的郭运昌恰好赶到,他一拳向日军打去,日军向后一仰,随之又向前一扑,抱住郭运昌,郭运昌也搬住鬼子把他摁倒在地,两个人拼摔在一起,从第一堰台滚到第二堰台,又从第二堰台滚到一人多深的沟底。趁在沟底一停顿的时候,郭敬智在旁边顺势一锨打在日军头上,鬼子晕了过去,众人一拥而上,一镢头一棍子的痛打了一顿。正在这时,乡丁窦宗杰赶来,他一看鬼子被打死了,吃惊地说:“我的大爷们哪,还有一个日军没走哩,这下子得叫人家把咱村点(烧)了哇!”大家听了,不知所措,窦宗杰又说:“既然这个打死了,那个也不能让他走,我再去把他领来,一块儿把他干掉。”

  

窦宗杰走后,剩下的人处理这个日军尸体。郭永昌、郭顺清拽起日军的两只胳膊,郭运昌拽起日军的两条腿,抬到井边扔了进去。原来日军没有真死,被凉水一浸又活了,坐在井里的土台上嗷嗷叫。郭运昌拔起井桩带石头扔了下去,没砸着,又把井口上砖石推去半个,仍没砸着,郭运昌喊到:“平井!”大家一起动手,把井旁一道小土堰平到井里,井很快填平了。这时,日头平西,估计前百家村那个日军也快被窦宗杰引来了,郭运昌等人就迎着日军往前百家村来了。

  

窦宗杰去引日军,他走回前百家,碰上清丰县木匠林长生媳妇从胡同里走出来,窦宗杰让她把日军引到村西,长生媳妇答应了。窦宗杰回村公所告诉日军说花姑娘找到了,日军很高兴,窦宗杰把他扶上马,让他哥哥窦宗胜牵着,走到前百家村街中间,看见长生媳妇在前边,日军大笑“顶好!顶好”。长生媳妇前边走,日军后边跟着,离老槐树不远,郭运昌等人赶来,他们一起向后百家村走去,走到村西头路南刘春生房后,窦宗胜把马头往南一调,又往北一顺,日军跳下马来,突然,村长郭尚清掏出一撇机向日本兵开了一枪,未打中。郭顺清上前把日军抱住,郭运昌举起镢头想一下子就把鬼子砸成肉饼,但因人头攒动,不便下手,虽寻机会砸了日军一下,日军头部出血,但未致命。安润章、时韵和一起向前,和郭顺清一起把日军摔倒,日军困兽犹斗,爬起就跑,跑到郭玉生场的上坡处,安润章、时韵和赶上,再次把他摔倒。郭运昌的镢头迅速落下正打在日军的鼻梁窝,立时塌下个大窟窿,鲜血迸流出来。这时,日头落山,天不黑,就把日军埋在刘春生房西土堰下。

  

夜里,郭运昌、郭永昌、郭尚清等人又到刘春生房西土堰下,把第二个日军尸体挖出来,用粪筐抬到瓦沟南端一个深沟里埋掉。随后,他们又到埋第一个日军的地方,把地平好,打成畦子种上菜。前百家村长安润章想把日军的尸体扔进砖窑烧掉,窑主不答应,他只把两鞍扔到窑里烧了。两匹马,窦宗胜牵走一匹,郝志修牵走一匹,都拴到高峒柳树沟。当晚百家村村民都预感灾祸来临,锁门闭户,纷纷外逃。

 

(三)

  

一九三八年四月二十三日凌晨,为了寻找两个失踪的日军,庄司部队会同其它驻邯日军,约四百多人,首先包围了王郎村,同时派出一支马队到郝村一带搜寻,未发现什么迹象,就向百家村而来。到了百家村后就严密封锁,只许进,不许出,挨门挨户搜查。他们把人都赶到前百家村街中心田家巷北头的空场上,大约有三百多人,让群众面朝北,对着机枪,日军司令叽哩呱啦叫了一阵,翻译官说:“太君说了,昨天下午两个太君骑马出来,谁见了告诉下落就是良民。”又说:“如果有人看见不说,都得杀头。”群众都不回答。日军又个别问,都说“没看见”,“不知道”。还有的说“往西北去了”。日军问:“谁是村长?”后百家村代理村长郭运清站出来自任,日军照他屁股就是一刺刀,鲜血顿时迸流。日军还让他带路,郭运清说:“疼,不能走路。”日军又问:“前百家村谁是村长?”安润章和李树渊两个村长也被逼站出来,日军问两个日本兵的下落,他俩都说:“往西北齐村方向去了。”日军就让他俩带路往齐村。去后也未发现任何线索,日军自知上当受骗,立刻暴跳如雷,打了安润章、李树渊十几个耳光,用绳子绑了安润章,用铁丝穿了李树渊的锁骨押着他俩返回百家村。

  

日军重返百家村,已是上午九点多钟,原集中起来的群众都逃走或散去。这时日军变得像疯狗一样,他们严密封锁了村庄,挨门挨户搜查,不论男女老少,一律集中在前百家村窦书田药铺前的空场上,约有一百多人。窦家药铺坐南朝北,日军让人们从北面、东面、西面三面下跪,日军把成年人、老婆、小孩分开,逼着十一岁的孩子李建吾挨个认人,凡是百家村的都得下跪。更可恨的是逼着群众脚尖对脚尖下跪,跪不成就用刺刀捅。这时日军给安润章、李树渊两个村长松了绑,让他二人站在石头上,面对跪着的群众。日军持枪、棍、马鞭等各种凶器,劈头盖脸地将他俩打得皮开肉绽,逼他俩说出两个失踪日军的下落,但俩个村长谁都没有说。日军又轮番逼问和毒打群众,许多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杀死日军的真相。正在这时,日军从郭艮祥家搜出一双当年“奉军”留下的旧皮鞋,他们怀疑是两个失踪日军的遗物,当场把郭艮祥娘拉出,一边毒打,一边用带钉子的鞋往她身上猛踢,直打得死去活来,但她宁死不说日军是谁杀的。

  

随后,日军又拉出郭玉东,把他上衣脱去,光着膀子绑到槐树上,问:“你知道两个太君是谁打死的吗?”郭玉东说:“不知道。”日军在他胸部砍了两刀,鲜血染红了裤子,接着又在他脸上砍了两刀,鲜血喷流,郭玉东仍旧回答不知道。郭玉东的孩子郭保身刚刚八岁,看到父亲的样子,立即跑过去把父亲抱住,日军朝郭保身腰部猛踢两脚,一枪托把他打倒在地。郭保身的哥哥跑过去又去抱父亲,也同样被打倒。翻译官从窦家药铺提来两壶开水,照郭玉东头上就浇了下去,烫得浑身是水泡。

  

日军又从人群中拉出一位年轻妇女(师某的妻子),用刺刀逼着让她把衣服脱光,又用刺刀逼着一个呆傻的男子当场奸污这位妇女,女子当众受辱,纵身跳进离此不远的一口水井里,井水一涌,把她涌进被水侵蚀成的井壁凹陷处,日军赶去,往里打了几枪,未曾打着。

  

下午四点左右,鬼子把青壮年男子都绑了起来,并驱赶男女老少全部到后百家村西的瓦沟。到了那里,人们发现两个被打死的日军已被扒出洗净,分别放在床上,用白单子蒙着。日军强迫群众面向两具死尸下跪,瓦沟东西两岸布满了荷枪实弹的日军,瓦沟南北架上机枪,对准了群众,接着又是一场审讯,十一岁的李木霍,拴了两腿倒系井里灌水,连续三次,但他始终不说。正在这时,李成新娘从村中逃出,沿着田间小路向外走去,日军看见,向她开枪,打死后抬到井边。至此,一场大屠杀开始了。除两个不是本村的老太婆,一个不是本村的老头,以及他们领出百家村的四个孩子外,其余的全部被杀。因在场群众无一幸免,所以大屠杀的情况至今还不甚清楚。不过,从收殓死者遗体情况中可以窥见日本侵略者凶恶残忍到极点。瓦沟的两眼井全被尸体填满。尸体全都被麦秸加汽油焚烧,井口的砖被烧琉了,上层尸体被烧得不辨形体和面目。两井共七十八具尸体,其中郭敬信身首分离,眼睛被挖,耳朵被割;郭玉田身首分离,舌头被割;郭玉香的头被砍下半个。还有十九岁的安小拴被剖腹后,夹袄填进腹内;十一岁的李木霍、八十岁的程万八、程葛氏均被杀死井内。另有七人不见尸体,他们是:窦书田、程万顺、窦守源、郭玉富、郭仓成、张文丙、窦书堂。村长李树渊从前百家村向后百家村押解时,路过一眼井,趁日军不注意,跳入井里,日军发现后向井里打了几枪,李树渊死到井里, 另一个村长安润章也被杀死在瓦沟井里。

 

(四)

  

万恶的日本侵略者在血洗百家村的同时,又放火烧了村庄。顿时,全村变成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十里可见。这个有着两千年历史的古老村庄,化为焦土。

   

此时藏在家中的一部分人,又被烧死、杀死。郭王氏、王张氏被烧死在王德重北屋的炕洞里,二十五岁的郭兆江被烧死在自家北屋粮仓里,死后呈坐状;窦书梅祖母九十高龄,死于血泊之中,肋间有三处刀痕;李胡氏的母亲李王氏七十八岁,烧死在家,乳房被割;郭玉和爬在门槛上死去,头上有一个窟窿,胸间有刺刀伤痕;程永祥祖母程宿氏八十一岁,烧死在火里。幸存者郭兆有说:“日军烧村时,我和奶奶在里间屋里,日军在外间泼了汽油点起火,一团火起来,我昏过去,奶奶喊我也没听见,奶奶跑到院里,日军用火把往她头上烧,头发全烧光了,胳膊上还砍了三刀。后来我缓过气来,和奶奶一起,从麦地里爬走了。”

   

乡丁窦宗杰,在敌人搜村时,他和安孟祥等六人一起逃到佛爷庙里,安孟祥打立梯让窦宗杰等四个男子藏到佛爷的神龛里,让李树和母亲藏在供桌下面,盖上麻袋,四个男子正在拉安孟祥上去,日本兵进来,安孟祥急中生智,穿了和尚的袈裟装做出家人的模样,尽管如此,也未能幸免于难,但窦宗杰等四个男子和一位妇女侥幸未被发现。

   

庄司部队回到孟仵村,住在冯光华家的一个叫大森的日军,刺刀上沾满了鲜血,让侯玉友给他擦,侯问:“你的几个?”大森比划着说:“我的五个。”刽子手的面目暴露无遗。

   

一场屠杀给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极大损失,百家村当时共有村民八百三十多口,日军就杀死一百二十八口,占全村人数的百分之十五点三,当时共有房屋两千多间,日军就烧毁一千八百多间,占全村房屋数的百分之八十六,其余的如粮食约六万一千六百五十多斤,棉花约四万七千多斤,衣服、被褥、家俱也尽被烧光。

   

这场惨案在社会上也有一定影响。当时在北平居住的邯郸人王禹九、王少轩兄弟,为百家村遭难同乡在北平募捐粮款,曾在百家村放饭一个多月。

  

 时间过去了四十八年,四十八年来,百家村人民从未忘记这血海深仇,他们以此激励自己,为使自己的民族兴旺发达而奋发向上。

(一九八五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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